寒髓台上的符文还在闪，一明一暗，像心跳。
叶璃躺在那里，皮肤滚烫，呼吸微弱。她的手指蜷着，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空气里有股焦味，混着冰层融化的湿气，凝成一层薄霜贴在岩壁上。
一道身影从洞口疾冲进来。
谢无妄一脚踏进寒髓台前的禁制圈，肩头立刻被三根冰刺贯穿。他没停，右手雷锤紧握，左手撕开右臂战甲，露出皮下跳动的雷纹脉络。血顺着肌肉纹理流下，在掌心积了一滩。
他咬牙，将雷锤尖端抵进自己胸口。
一声闷响，体内雷核轰然震动。紫电顺着血脉炸开，沿着手臂涌入雷锤。锤身嗡鸣，电弧乱窜，照亮了整座冰窟。
他跃上寒髓台，单膝跪在叶璃身旁，把雷锤重重按在她心口。
轰！
幽蓝火焰猛地从她体内冲出，缠住雷锤，顺着锤柄爬向他的手。紫电与狐火撞在一起，没有爆炸，反而像两股绳索绞紧，旋转着向上攀升，形成一道螺旋状光柱。
岩壁上的古老符文全亮了。
地面裂开细缝，一道道金线蔓延而出，勾勒出五域交叠的图腾。空气震荡，发出低频嗡鸣，仿佛某种沉睡之物被惊醒。
谢无妄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他没擦，反而加大魂力输出。雷核在他体内疯狂燃烧，每一息都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叶璃的身体突然抽搐。
她的眼皮剧烈抖动，赤金双瞳猛然睁开。
视线模糊，只看到一张脸压得很近。银白长发垂落，沾了血，贴在对方脸上。那是一只深紫色的眼睛，另一侧眼罩碎裂，伤口渗着血。
她本能地抬手，狐火顺着经脉涌向手腕，缠住对方压在她心口的手臂。
可火没烧下去。
雷光与狐火在接触处形成微弱震颤，竟产生了共鸣。她体内的灼痛感稍稍退散，像有一股冷流冲进滚烫的河床。
“你……”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在做什么？”
谢无妄没松手，嘴角扯了一下：“救你。”
“用你的命？”
“我的命不值钱。”他低笑，声音沙哑，“你的才值。”
她说不出话。胸口那股力量还在冲击她的识海，记忆碎片翻涌。她看见裂缝里的金光，看见浮岳密室中的骨符，看见苍寒写下的血符被搅碎……
还有三个字——**别信他**。
她猛地挣扎，想坐起来，却被一股力量按回石台。
“别动。”谢无妄盯着她，“雷火还没稳住，你现在要是乱动，火会炸进你脑子。”
她喘着气，眼神凌厉：“谁让你来的？苍寒不会允许外人碰我。”
“没人让我来。”他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流下，“我偷进来的。路上杀了两个守卫，打碎三道封印阵。现在整个霜崖都知道有个疯子闯进了寒髓窟。”
她盯着他：“你不怕死？”
“怕。”他说，“但我更怕你闭眼。”
空气静了一瞬。
狐火还在她手腕上缠绕，雷光也在他掌心游走。两者交缠，频率逐渐同步。每一次共振，都让叶璃体内的灼烧感减轻一分。
但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玄骸的魂力不是疗伤灵术，它是暴力撬开机体的钥匙。他正在用自己的雷核强行唤醒她的心焰罗盘，等于把两条命绑在一根线上。一旦失衡，两人一起爆体。
“放开我。”她说。
“不行。”
“你会死！”
“我知道。”他抬头看她，眼神平静，“但你活着，才有机会揭开真相。青冥有问题，苍寒也藏了事。你昏迷前写的那三个字……我看到了。”
她瞳孔一缩。
他继续说：“**别信他**。你说的是谁？苍寒？还是另有其人？”
她没回答。
谢无妄却没追问。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雷锤依旧压在她心口，能量仍在传输。
“你以为我想管你？”他说，“我原本只想拿你当工具。初代心火能破冥渊封印，你是钥匙。我需要你活着，仅此而已。”
叶璃冷笑：“现在呢？”
“现在……”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我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
她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体内罗盘突然震动。
一段画面闪过——
初代月神站在裂隙前，手中握着一把燃烧的钥匙。她回头看了什么人一眼，眼神悲悯。下一秒，钥匙断裂，化作光雨洒落大地。
叶璃猛地吸气，身体绷紧。
谢无妄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我看见了……”她咬牙，“封印的真相。钥匙不是被毁的，是被人夺走的。当年参与封印的人里，有一个背叛了。”
谢无妄皱眉：“谁？”
她摇头：“看不清脸。但那个人手上戴着翡翠色的戒指，和浮岳祭司的一样。”
话音未落，雷锤突然震颤加剧。
谢无妄脸色一变，整条右臂开始龟裂，雷纹从皮肤下凸起，像要炸开血肉。他的魂力已经接近枯竭，雷核濒临崩溃。
“撑住。”他咬牙，“还差一点……就能把你拉回来。”
“够了！”叶璃吼出声，“再这样下去你会废掉！”
“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听不懂吗？我不需要一个死掉的帮手！”
谢无妄愣住。
她盯着他，赤金双瞳映着雷火光芒：“你要活着，陪我走到最后。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我要亲手撕开他们的面具。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就真的……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无妄看着她，许久，终于笑了。
“好。”他说，“我不死。但我有条件。”
“什么？”
“从现在起，你不能再一个人冲进裂缝。有我在，必须一起进，一起出。这是命令。”
她瞪他：“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下令？”
“算你命里的麻烦。”他喘着气，手臂颤抖，“甩不掉的那种。”
她还想骂，却发现体内的火已经开始稳定。经脉里的灼痛退去大半，意识清晰了许多。
她慢慢松开手。
狐火收回体内，雷光也随之减弱。螺旋光柱缓缓消散，岩壁上的符文逐一熄灭。
谢无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他仍用手撑着雷锤，不让身体完全倒下。
“你傻不傻？”她低声说，“为了我冒这么大险。”
“你不也一样？”他抬头看她，“为了护山兽跳进裂缝，为了查真相差点烧干自己。我们俩，谁比谁聪明？”
她没说话。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在靠近。
谢无妄勉强抬头：“有人来了。你还能动吗？”
叶璃试着抬手，指尖还能发力。她撑着石台边缘，一点点坐直身体。
“能。”她说，“但你不行。”
他苦笑：“废话。我都快被你榨干了。”
她没理他，伸手抓住他肩膀，用力一拽，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谢无妄一怔：“你干嘛？”
“带你走。”她咬牙站起来，双腿发软却没松手，“既然你说要一起活，那就别在这等死。”
他靠在她身上，轻笑一声：“你还真敢扛我。”
“少废话。”她一步步往洞口走，“下次再敢玩命，我就把你踹进归墟海眼，让汐瑶养着你。”
他笑出声，随即咳出血来。
两人摇摇晃晃走向出口，背影融入风雪之中。
寒髓台上的符文彻底熄灭。
石台表面，那三个被指尖划出的字——**别信他**——缓缓浮现，又慢慢淡去。
一只血手忽然按在石台上。
指节粗大，掌心布满雷茧。
谢无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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