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澄是被窗外一阵风吹动银杏叶的沙沙声弄醒的，他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眼下的青黑淡了些，却还带着熬夜后的疲惫。阳光已经挪到了桌面中央，暖融融地照着他摊开的作业本，他瞥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快到午饭时间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扫了眼，林家姐妹的座位空着，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几片落在桌角的桂花花瓣，证明她们之前确实坐在这里。顾言澄愣了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许是两人看书累了，先去透气还没回来。
他没多想，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本散文集翻开，指尖划过带着油墨香的纸页，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却没太能集中注意力。偶尔会抬眼望向图书馆门口，盼着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可几次下来，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读者，始终没出现林诺晨和林诺曦的踪迹。
另一边，紫藤架下的姐妹俩聊了许久，林诺曦的情绪渐渐平复，可眼底还是藏着点对顾言澄的抵触。林诺晨看了眼时间，柔声提议：“快到饭点了，咱们先去吃午饭吧？巷口那家糖水铺旁边新开了家面馆，听说馄饨不错。”
林诺曦眼睛亮了亮，馄饨是她爱吃的，可随即又皱起眉：“那……顾先生怎么办？等会儿回去找他一起吗？”她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其实心里并不太想立刻和顾言澄碰面，可又觉得就这么丢下他，好像有点过分。
林诺晨指尖轻轻摩挲着石凳边缘，心里早已做好了决定——有些矛盾终究要让他们自己磨合，她总不能一直护着妹妹，也不能强迫妹妹接受顾言澄。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妹妹的手背：“不用啦，他要是醒了，自然会自己安排。咱们先去吃，刚好让你换换心情。”说这话时，她心里其实掠过一丝犹豫，担心顾言澄会误会，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让他们学会相处的契机，便不再纠结。
林诺曦没反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顺从地跟着姐姐起身。临走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图书馆的方向，玻璃门反射着阳光，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她才稍稍安心地跟着林诺晨往巷口走去，只是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图书馆里，顾言澄又等了十分钟，表针指向十二点整，饭点已到，姐妹俩依旧没回来。他合上书，把作业本和散文集一起放进书包，动作轻缓依旧。其实心里不是没有一丝疑惑，刚才醒来时看到桌上收拾得整齐，就知道她们是特意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不等他一起吃饭。
他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正午前的阳光带着暖热，洒在肩头竟有几分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凉意。桂花香比清晨更浓郁，混着巷口飘来的食物香气，勾勒出市井的鲜活。他没多犹豫，径直走向常去的那家简餐店，门口的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叮当作响，店员熟稔地和他打招呼：“还是老样子？”他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窗外往来的人群，神色平静。
简餐很快上桌，温热的番茄牛腩饭冒着热气，酸甜的香气萦绕鼻尖。顾言澄拿起勺子，慢慢舀了一口，味道和往常一样，可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他想起上次和林诺晨一起吃饭时，她会细心地把牛腩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她不爱吃胡萝卜，这点他悄悄记在了心里。又想起林诺曦总是会把碗里的青菜拨到一边，被姐姐念叨时还会吐舌头撒娇，那样鲜活的模样，此刻竟有些想念。
他低头继续吃饭，偶尔抬眼望向窗外，恰好看到不远处的面馆门口，林诺晨正给林诺曦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妹妹脸上带着笑意，手里还拿着半块刚买的桂花糕。顾言澄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其实刚才路过面馆时，他就瞥见了窗边的两人，只是没上前打扰。他能猜到林诺晨的心思，也明白林诺曦的抵触，既然如此，便顺着她们的心意就好。
面馆里暖意融融，刚出锅的馄饨冒着热气，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林诺晨给妹妹舀了碗馄饨，看着她低头咬下一口时满足的模样，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却瞥见了顾言澄在简餐店靠窗的身影，他正安静地吃饭，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她的心轻轻沉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生怕被顾言澄看到，随即又放下手，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看得出来，顾言澄对自己有好感，也一直包容着诺曦的小性子，可感情的事终究不能勉强，妹妹的抵触也需要时间化解。她收回目光，给妹妹夹了个馄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诺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时，刚好看到顾言澄放下勺子，正望向窗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隔着街道短暂交汇，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收回目光，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她咬着馄饨，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是自己不想和他碰面，可真看到他独自在简餐店吃饭，又忍不住有点愧疚。她小声嘀咕：“姐，他……他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林诺晨轻声安抚，语气却带着点不确定，“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其实她也不确定顾言澄心里的想法，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调和，“诺曦，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你和他之间的事了，你们要学着自己相处。”
林诺曦愣了愣，筷子停在半空，心里忽然有点慌。以前不管她怎么和顾言澄作对，姐姐总会在中间打圆场，可现在姐姐说要放手，她突然觉得有点无措。她低下头，小声应了句：“哦。”嘴里的馄饨似乎也没那么香了，心里乱糟糟的，既有对姐姐放手的不安，也有对自己之前行为的懊恼。
顾言澄吃完饭后，结了账走出简餐店，阳光依旧明媚。他没立刻回图书馆，而是沿着巷口慢慢散步，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买的桂花糖，甜香在舌尖化开。他知道，林诺晨的“放手”是刻意为之，而林诺曦的抵触也并非恶意，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反而能让彼此更坦诚些。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云淡风轻，心里的那点疑惑也渐渐散去，只剩下顺其自然的平和。
面馆里，林诺晨看着妹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虽有不忍，却还是硬了硬心肠。成长总是需要过程的，妹妹终要学会接受有人走进她们的生活，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身后默默支持。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快吃吧，吃完咱们下午可以去逛逛书店，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画册。”
林诺曦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可心里的那点复杂情绪却挥之不去。她知道，姐姐不插手了，她和顾言澄的“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需要独自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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