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沉香缭绕，金砖映着摇曳的烛光。
姬煜川高踞龙椅，阶下黑压压跪了一地臣子，他的目光越过匍匐的众人，仿佛已穿透宫墙，落在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净渊说，澈儿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回到了他那不愿回首的前世。
如何回去的？
连净渊也不知。
早在半年前，净渊便算出澈儿有此一劫，为此闭关寻求破解之法。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幸而，净渊闭关前留下了澈儿的一缕发丝，以此为引，或可穿越迷障，寻回爱子。
净渊本意愿亲自前往寻回姬明澈，但却被姬煜川拒绝了。
那里是澈儿不愿回去的牢笼，他听澈儿说过前世，他知晓那里的人都不善待澈儿。
如今澈儿再次回去，他如何能放心将儿子的安危交予他人？
他必须亲自去，亲手将他的澈儿带回来。
昨日，他便以八百里加急，急召晋王姬明渊速速回上京，与楚王姬明泽及一众心腹重臣共同监国，以确保他离开期间朝堂稳固。
今日，他将亲赴的决定告知众心腹，只言需去远方寻回太子，却引发了这群人的阻止。
“陛下！”
司昭霆重重跪倒在玉阶之前。
“臣，请随陛下同行，寻回澈澈，万死不辞！”
“臣亦愿往！”
沈戾随之跪下，声音沉如金石。
“请陛下准臣跟随，不寻回阿澈，臣宁死不归！”
萧烬更是以头触地。
“臣愿追随陛下，寻回太阿澈，视死如归！”
昨日他们得知这件事，便齐齐请命随行，却被姬煜川一一驳回。
可他们如何能置身事外，殿下身处异世，安危不知，他们如何能放得下心！
“父皇！”
姬明泽膝行两步，朗声道。
“儿臣身为兄长，理当亲往寻回八弟！上京有皇兄与诸位大臣坐镇，多儿臣一个不多，少儿臣一个不少，还请父皇恩准！”
说罢，他俯身便磕，“砰砰”两声，额头已然泛红。
萧烬见此，也跟着磕头，比姬明泽磕的还要响亮。
司昭霆与沈戾见此，也跟着磕头，一副天子不答应就磕死的模样。
“够了。”
姬煜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目光扫过阶下这群他最信赖的臣子与儿子，语气沉沉。
“尔等当真以为自己是铜头不成？”
“若是你们任何一人有半分差池…待澈儿归来后，如何自处？让他情何以堪？”
“陛下，太子为臣心爱之人，臣虽未与太子行婚礼，可臣早已是太子的人，此次寻回太子，跟随陛下，乃臣本分。”
“臣心意已决，求陛下恩准！”
司昭霆话落，沈戾，萧烬也跟着表明心声，此次若不能跟随陛下前去，便以死明志。
一旁的净渊看着这一幕，手中的佛珠拨动的更快了，半晌后他才开口。
“陛下，这许是殿下的命劫，殿下以身济世，需得爱人跟随，不若就让他们跟着陛下去寻太子。”
司昭霆几人神色大喜。
一旁的沈寂与季符对视一眼，也跟着叩首。
“臣等亦愿跟随陛下，护佑左右，视死如归。”
净渊眉色清淡，摇了摇头。
“不可。”
“带不了那么多人。”
更何况他们也并未与殿产生下特殊的羁绊。
沈寂与季符顿时颓丧不已。
他们是担心陛下，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受了伤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温太傅见此，便也开了口。
“陛下，既然陛您已心意已决，老臣也无法阻止，只是陛下，此一去，变化万千，陛下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恳切。
“老臣会与二位王爷一同坐镇上京，整顿朝纲，安抚民心，静候陛下与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姬煜川看着温太傅苍老却坚毅的面容，心中暖意翻涌，他微微颔首，语气郑重。
“太傅放心，朕定会带着澈儿，平平安归来！这上京…便托付给太傅看顾了！”
“老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温太傅俯身叩首，字字铿锵。
“必守好这大虞江山，等陛下与太子殿下凯旋！”
姬明泽心中焦躁不安，父皇他们都去了，却生生没带着他，他若是不在，八弟恐怕都没银子使。
会不会被当成乞丐，还有八弟长得那么好看，会不会被些登徒子看上调戏？
一想到这些，姬明泽就焦躁的厉害，他看着不远处的净渊，拧眉思索着方法。
无论如何，他也要跟过去！
午时三刻，日头正烈，纯阳之力最盛。
一行人已置身于一处隐秘洞穴，洞口被一道瀑布遮掩，若非净渊引路，任谁也难发现这水帘后的洞穴。
沈戾望着洞外飞瀑，心中暗忖：原以为净渊闭关之地是个封闭室，没想到竟是这里，难怪他派出的人寻了数月也无果。
此刻洞穴内壁已全然变了模样，四壁错落有致地嵌着青黑色奇石，隐隐泛着幽蓝光泽。
地面以朱砂绘就繁复符文，符文线条流畅如活物游走，交汇处嵌着莹莹发光的夜明珠，整个洞穴神秘而肃穆。
“陛下，此处贫僧已设了“引渡法阵”，也是我们从此处去寻殿下的重要位置，还请陛下派兵重守，以免出了差错。”
姬煜川颔首，立刻朝身后的沈寂与季符下着命令。
“此处务必守好，若有闯入者，杀无赦！”
“臣等遵旨！”
姬明泽提着心，捂着胸口处鼓囊的地方，紧紧跟几人身后，半点不敢松懈。
他能跟来，还是他跪在姬煜川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磨来的。
净渊捻着姬明澈那缕发丝，缓步踏入法阵中央，姬煜川紧随其后，司昭霆三人亦步亦趋。
他们每人都带了一个不大的包袱，手按在腰间佩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流转的光影。
“凝神静气，莫要被空间乱流所扰。”
净渊声线平稳，将其中一缕不知何时已然染血的发丝，置于中央那枚最大的夜明珠上。
刹那间，夜明珠迸发出皓月般的清辉。
地面符文如活过来般，光芒大盛瞬间罩住了几人。
法阵已在开启边缘。
姬明泽攥着拳头，紧紧盯着那片愈发璀璨的光网，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提气，一个纵跃，朝着法阵中央冲过去！
就在这一瞬，法阵骤然爆发刺眼强光，而后瞬息褪去，洞穴内已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沈寂与季符僵在了原地，半晌后，不知谁先发出了低喃声。
“完了，楚王也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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