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神察觉时,那道悄然凝聚的恶念已如藏于鞘中的利剑,只待反噬的契机。
彼时月之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他绝不能让这缕阴暗毁了亲手守护的一切,遂决意彻底净化这股源于自身的恶念。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这道恶念却骤然“收敛”了戾气。
它不再翻涌着毁灭的欲望,反而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日日伴在他身侧,与他闲谈天地万物、人间烟火。
月神性本纯善,见恶念似有向善之意,便放下了净化的念头,还为它取名“拉”。
拉似乎格外懂他,知晓他久居神殿难免孤寂,更知他暗藏着贪吃的性子。
每当月神念及某处美食,拉便会化作一道灵动的金光,悄然飘出神殿,遍历山河,为他寻来各地的珍馐鲜果。
日夜相伴的时光里,月神渐渐放下了戒备,他看着拉为自己奔波的身影,听着拉与自己畅谈的话语,愈发坚信。
拉定是受了自己善意的感染,才从恶念渐渐转向善念,毕竟他们本是一体,剔除阴暗、回归本真,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他全然未曾察觉,这份“善解人意”的陪伴背后,藏着怎样阴狠的算计。
直到那一日,他修炼时突然察觉本源之力异动,才惊觉一半本源碎片已被一股漆黑的阴煞之力侵占,根基动摇,神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那一刻,所有的温情与信任轰然崩塌。
他终于看清了拉的真实面目,恶念终究是恶念,从未有过半分向善之心。
它伪装顺从,假意陪伴,不过是为了麻痹他的心神,趁机蚕食他的本源。
它所求的从来不是成为“朋友”,而是彻底吞噬他的意识,占据这具躯体,将他的神力与月之国,尽数纳入自己的掌控。
可此刻醒悟,已然太迟。
本源被侵,他失去了先机,若强行净化,则会神魂俱灭。
唯一的生路,便是以自身神魂躯体为祭,将本源碎片封印。
他当机立断,将仅存的完好本源碎片劈作三瓣。
一瓣封印于星湖深处;一瓣藏于风谷;最后一瓣,则沉入日坛地底,以自身残留的神力布下重重结界。
他知晓拉对本源的执念,这般拆分封印,便是要断了它彻底融合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失去了他的制衡,拉还是借着夺舍之术,一步步蚕食了月之国。
这片土地成了它独掌的天下,而它也成了唯一被信奉的“神明”。
只是,没有月神本体的支撑,拉终究只是一缕无根的恶念,即便它夺舍了无数人的躯体,却依旧像只没有躯壳的游魂。
千年时光里,它再也寻不到月神魂魄的半分蛛丝马迹。
可就在它几乎要放弃之时,一丝微弱到几不可察的本源波动骤然出现,令它狂喜不已。
之后寻寻觅觅,终于发现了蒙澈,那个被众人厌恶的圣王朝十王子。
它暗中操控,借着大祭司迩沃的野心,一步步将蒙澈推上献祭之路。
它要借助这具承载着本源气息的躯体,彻底稳固自身,甚至完成千年前未能实现的融合。
可谁知,当献祭仪式完成,拉的意识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隔,它拼尽全力催动阴煞之气,想要撕碎这层阻碍、吞噬蒙澈的神魂。
可无论如何冲撞,都像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始终无法突破。
又过了数十年,直到这一次,月神再次归来,而它拉,再次拥有了重新融合,占领本身的机会。
就在这时,日坛封印轰然破碎,刹那间,漫天赤红光芒自地底喷涌而出。
那枚沉寂千年的最后一片本源碎片,挣脱了阵法的束缚,化作一道流光,循着同源之力的指引,径直扑向姬明澈的眉心。
“嗡——”
碎片入体的瞬间,姬明澈周身神力骤然暴涨,赤红光芒比此前浑厚数倍。
如同燃尽的烈日悬于半空,庞大的赤红光晕扩散开来,将整个日坛笼罩其中。
本源圆满的刹那,姬明澈周身赤红愈发浑厚。
拉感受到那股熟悉又霸道的本源之力,操控着迩沃的身躯疯狂震颤,周身黑雾如同沸腾的墨汁,瞬间跟着暴涨数倍。
与姬明澈的赤红光芒分庭抗礼,阴煞之气几乎要将天光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
它仰头发出癫狂的大笑,迩沃苍老的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怖,眼底翻涌着势在必得的疯狂。
“月!千年了!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一次,本源圆满,再无阻碍,吾与你注定‘归一’!”
“这具承载着月神本源的躯体,这世间的所有,都将归吾所有!”
它猛地前倾身躯,声音尖锐得如同泣血。
“你看看!如今谁还记得什么月神?他们只信奉吾!只敬畏吾!没有人记得你了!没有人!”
姬明澈立于光海中央,周身赤红光芒愈发炽盛,神力流转间,连空气都在微微发烫。
他垂眸看着下方癫狂的拉,红唇轻启,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拉,你错了。”
姬明澈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赤红光芒在他周身流转。
“世人是否记得月神,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未忘记为何而生。”
“不是为了被崇拜,而是为了守护。”
他抬手,赤红长剑再次凝出,剑身流淌着圆满的本源之力,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你执念于‘归一’,不过是因为你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没有守护之心的力量,即便占据了这具躯体,也终究是为祸世间。”
“胡说!”
似乎是被说到了痛处,拉癫狂怒吼,周身黑雾凝聚成无数利爪,朝着姬明澈抓去。
“吾与你本是一体!你的力量、你的身躯,本就该有吾的一半!这世间的一切,也都该是吾的!”
“你也配提‘一体’?”
姬明澈抬眸,赤眸中寒芒凛冽。
“你不过是我藏在灵魂深处的污垢,更是需要被净化的恶念!”
“千年前我护佑此方水土,以信仰之力滋养生灵,而你窃据月之国后,竟将子民的信仰之力转为阴煞之力,供你自身苟延残喘!”
他踏光上前,剑指拉操控的迩沃躯体,声音字字铿锵。
“正因你这自私行径,这片土地的生灵早已经失去了神力庇护,力量愈发薄弱。”
“你为了一己执念,千年之内,让无数人沦为你夺舍献祭的工具。”
“你如此恶行,早就不该存于世间!”
赤红光芒随他的怒喝暴涨,将拉的黑雾逼得连连后退。
迩沃的躯体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剧烈颤抖,拉的嘶吼声带着气急败坏的疯狂。
“那又如何!吾乃神明,子民本就该为吾献祭!”
“神明?”
姬明澈冷嗤一声。
“你,不过是个窃居神位、吸食生灵的恶鬼!今日,我便要清算你这千年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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