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舱室内，应急灯的光芒在零和艾米丽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数据已传输给墨菲斯，通讯器陷入沉寂，只剩下等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声响。
零靠在舱壁上，闭目调息，试图进一步平复内伤和压制“镜像”的躁动。艾米丽则坐在不远处，双手抱膝，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某处，似乎在回忆之前在“毒牙”那里的惊险一幕，又似乎在担忧着即将从墨菲斯那里得到的反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通讯器再次亮起，墨菲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凝重。
“数据收到了，零。非常有价值，尤其是关于‘意识锚点’和‘精神能量场共振’的部分……这几乎证实了我的一些猜想。”
“说重点。”零打断他，声音冰冷。他对墨菲斯的学术热情毫无兴趣。
墨菲斯轻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零的态度：“好吧，言归正传。首先，关于控制‘镜像’的方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镜像协议’的本质，是一种高维度的意识信息投射和同步。它并非简单的记忆或技能复制，而是将‘源体’（也就是你意识中那个‘Zero-prime’）的部分核心意识结构、情感模式乃至潜在本能，‘烙印’到了你这个‘容器’之中。随着‘容器’的成长和刺激，这些烙印会被激活、放大，甚至可能反过来影响乃至覆盖你自身正在形成的意识——这就是你目前面临的‘反噬’。”
零静静地听着，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听到如此清晰的阐述，心中依旧泛起冰冷的波澜。他果然只是一个……承载着别人意识碎片的容器。
“控制它的方法，并非强行压制——那只会引起更剧烈的反弹。你需要的是‘理解’和‘引导’。”墨菲斯继续道，“我传输给你的资料里，包含了一套特殊的精神冥想法和神经调控技巧。通过它，你可以尝试深入自己的意识深处，主动去接触、感知那个‘镜像’，理解它愤怒和痛苦的根源，尝试与它建立某种……脆弱的沟通桥梁。最终目的，是达成一种‘共存’，甚至‘融合’，汲取它的力量和经验，而非被它吞噬。”
零的眉头微微蹙起。主动接触那个充满混乱和暴戾的意识碎片？这听起来像是在玩火。
“这很危险。”零陈述事实。
“当然危险。”墨菲斯坦然承认，“但这是你唯一能摆脱被完全同化或精神崩溃命运的方法。记住，零，‘镜像’并非完全是外来的敌人，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你‘过去’的一部分，是你力量源泉的一部分。否认它，就是否认你自己。”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击在零的心上。否认“镜像”，就是否认自己？这与他一直以来追寻“我是谁”的执念，隐隐契合，却又充满了悖论。
“我会尝试。”零最终说道，“那么，关于‘源初之血’和我的起源，资料里有什么？”
墨菲斯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部分，也是更关键的部分。根据这些数据，结合我之前的调查，‘源初之血’并非单纯的古代生物遗骸。它更像是一种……活性的、蕴含着某种宇宙本源规则信息的‘能量凝结体’。”
“元老会追求的‘神化’，本质上是通过特定的仪式和方法，将经过筛选的、强大的‘容器’（比如你）与‘源初之血’进行强制融合，试图创造出受他们控制的、拥有部分‘神性’力量的……‘兵器’或者‘新物种’。”
“而你的起源，零，比‘镜像协议’更加复杂。”墨菲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意味，“数据显示，你的基因序列并非完全自然生成，其中嵌入了大量经过精心设计和优化的片段，这些片段的源头……指向了多个不同时代的、被认为已灭绝的远古强大生物的基因标记。你，是人为制造的‘完美容器’，是为了承载‘源初之血’而诞生的……‘钥匙’。”
零的呼吸微微一滞。人为制造？远古生物基因？为了成为融合“源初之血”的钥匙？
这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骇人听闻。他不是孤儿，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或倒霉蛋，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一个疯狂的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工具！
一股混合着荒谬、愤怒和某种解脱感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被如此“重视”，所以“摇篮计划”会将他列为最优目标。
“那么，‘Zero-prime’呢？”零追问，他感觉这个“原型”的身份至关重要。
“关于‘prime’的信息很少，被刻意抹去了大部分。”墨菲斯沉吟道，“但从碎片信息推断，他可能是第一个成功的、或者说……是‘过于成功’的‘钥匙’候选者。他似乎不仅完美适配，甚至可能……提前接触并部分融合了‘源初之血’的力量，从而产生了无法控制的独立意识和强大的力量，最终导致了叛逃和组织的镇压。你的‘镜像’，就来源于他那个失控的阶段。”
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提前融合了“源初之血”？零的心中豁然开朗，许多之前的疑惑似乎有了解释。为什么“镜像”会如此强大而混乱，为什么组织对他如此忌惮又渴望。
“现在，零，你明白你身处何地了吗？”墨菲斯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你不仅是组织欲除之而后快的叛徒，更是他们实现野心的关键钥匙。而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命运，甚至……让你反过来掌控这股力量。”
“代价就是那个罗盘。”零冷冷道。
“没错。那个罗盘是定位‘源初之血’真正藏匿处——‘圣所’的关键信物之一。没有它，即使组织找到‘圣所’，也难以真正触及核心。”墨菲斯坦然道，“帮我拿到它，零。这不仅是为了我们的交易，也是为了你自己。只有找到‘圣所’，你才能找到关于你起源的最终答案，才有可能彻底解决‘镜像’的问题，甚至……获得与组织、与元老会抗衡的真正力量。”
通讯结束了。墨菲斯传输过来一套复杂的精神冥想法和神经调控技巧图谱，以及关于“毒牙”藏身处的更精确情报。
舱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零消化着刚刚获得的、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观的真相。艾米丽也听完了全部，她看着零，眼中充满了震惊、同情，以及一丝同病相怜的哀伤。他们都是在组织的阴影下，命运被肆意摆弄的棋子。
零缓缓抬起头，看向艾米丽，眼神中之前的迷茫和混乱已经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所取代。
“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艾米丽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墨菲斯的话，有几分可信？”
艾米丽思考了片刻，认真地说：“关于‘源初之血’和你的起源，逻辑上能解释得通，与我们知道的情报也能印证。但关于控制‘镜像’的方法和他的最终目的……我无法判断。他太神秘了。”
零点了点头。和他想的一样。墨菲斯提供了部分真相作为诱饵，但核心意图依旧隐藏在迷雾中。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不适的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被药剂暂时安抚、却依旧如同休眠火山般的“镜像”力量。
“我们没有选择。”零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无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找到答案，我们都必须拿到那个罗盘，必须去‘圣所’。”
他看向艾米丽，眼神复杂：“接下来的行动，会比之前更加危险。‘毒牙’不是巴兹，他更狡猾，也更狠毒。你可以选择留下。”
艾米丽几乎没有犹豫，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说过，我们一起。而且，没有我，你未必能顺利从‘毒牙’那里拿到罗盘。他身边的防御，比看起来要严密得多。”
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零的心中再次掠过一丝陌生的暖流和……沉重。他不想将她卷入更深的危险，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她。
“好。”零最终只吐出一个字。他拿起通讯器，开始研究墨菲斯传来的精神冥想法和“毒牙”据点的详细结构图。
破碎的真相已然揭露，前路愈发清晰，也愈发险恶。为了生存，为了真相，为了摆脱被操控的命运，他们必须主动踏入下一个更加血腥的棋局。
抉择的时刻已经到来，而零，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锐利如初。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决定命运的古老罗盘，以及隐藏在它背后的、通往“圣所”与最终答案的道路。无论挡在前面的是“毒牙”，是组织，还是那非人的恐怖存在，他都将挥刀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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