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评审时刻·夏佩尔的注目
评审席设在考场最内侧的高台上，十二级白玉台阶通向一张长约十米的乌木桌，桌沿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四位评审端坐桌后，无形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屏障，将考生与评审席隔成两个世界。
薙切仙左卫门坐在中央，银白的胡须垂在胸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双眼紧闭，仿佛入定的老僧，却没人敢忽视他身上那股沉淀了百年的威严。他左手边的堂岛银叼着支未点燃的烟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道呈上的料理时都带着审视的锋芒。再往左，薙切绘里奈抱着手臂，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樱色的唇瓣紧抿着，神之舌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光线都似乎在她面前变得小心翼翼。
最右侧的罗兰·夏佩尔则与其他人都不同。这位十杰第七席始终保持着笔挺的坐姿，白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手里握着支银质钢笔，目光像显微镜的镜头，死死锁定每一道料理的细节，连酱汁的挂壁角度都要在本子上标注出精确的度数。
“下一位，幸平创真。”
创真抱着他的料理盘快步上前，金属托盘与乌木桌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分子版变身鸡蛋拌饭”被盛在一个特制的玻璃容器里，液氮冷冻的米饭颗粒像碎钻般闪烁，淡黄色的蛋黄酱被制成蓬松的泡沫，悬浮在米饭上方，几颗用可食用金粉点缀的胶囊静静躺在一侧。
“请品尝！这是我对老爸的招牌菜进行的分子重构！”创真的声音里满是自信。
绘里奈率先拿起小勺，舀了一点米饭和泡沫送入口中。液氮冷冻的米饭在舌尖瞬间融化，爆发出惊人的米香，蛋黄酱泡沫入口即化，留下浓郁的奶香。但她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形式大于内容。”她放下勺子，语气带着惯有的挑剔，“你用花哨的技法破坏了鸡蛋拌饭最本质的温暖感，米饭的冷硬感与蛋黄的柔滑完全脱节，就像把两个不相干的味道强行捆绑在一起。”
“我可不这么觉得！”堂岛银笑着舀了一大勺，用力咀嚼着，“这股子野劲我喜欢！米饭的冷冽和蛋黄的温热在嘴里形成奇妙的反差，胶囊咬破时爆出的酱油汁更是点睛之笔——小子，有你老爸当年的那股子冲劲！”他看向仙左卫门，“总帅觉得呢？”
仙左卫门缓缓睁开眼，目光在料理上停留片刻，又闭上了：“料理的创新，终究要为味道服务。这孩子的想法有趣，但根基还得再打磨。”
夏佩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技法执行度89%，创意指数92%，情感传递65%——形式创新掩盖了味觉本质的缺陷。”
创真抓了抓头发，脸上却没什么沮丧，反而笑得更灿烂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让你们尝到更棒的味道！”
“下一位，李浩。”
李浩深吸一口气，端着他的鱼香肉丝走上台阶。白瓷盘刚放在桌上，一股温润的香气就如同有生命般扩散开来——不是那种霸道的浓香，而是像春日午后晒过的棉被，带着淡淡的酱香、微酸的醋香、醇厚的肉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层层叠叠，却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仙左卫门原本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目光落在那盘菜上，久久没有移开。
堂岛银率先拿起筷子，他的动作不像平时那样随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夹起一根肉丝时，他注意到肉丝表面的酱汁挂得均匀极了，不多不少，刚好能包裹住食材，却又不会滴落。入口的瞬间，老厨师的眼睛微微睁大：
先是舌尖尝到的微甜，像小时候偷喝的糖水；紧接着是恰到好处的酸，清爽得像咬了口熟透的梅子；然后是豆瓣酱的醇厚酱香，混着猪肉的脂香在口腔里炸开；最后那点辣意慢慢从舌根升起，温和得像冬日暖阳，一点都不刺激。最难得的是，这几种味道明明层次分明，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每一口都是新的体验，却又始终围绕着一个核心——那是记忆里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时，飘满整个屋子的味道。
“这是……”堂岛银放下筷子，指尖微微颤抖，“像极了我妈当年做的味道，却又……更鲜明，更动人。”
绘里奈犹豫了一下，也夹了一筷子。她的神之舌瞬间捕捉到了数十种风味层次：猪肉的肌间脂肪带来的柔滑感、笋丝的脆嫩、木耳的弹牙、酱汁中谷氨酸与琥珀酸的协同作用……但比这些更触动她的，是藏在复杂味觉之下的那股温暖。就像寒冷冬夜里钻进晒过的被窝，温度不高，却恰到好处地熨帖着每一寸肌肤，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甚至想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作为薙切家的继承人，她从小接触的都是最顶级的料理，讲究的是极致的风味、创新的技法、完美的呈现，却从未有一道菜像这样，用最普通的食材，最简单的做法，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味道……很平衡。”绘里奈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习惯表达这种感性的评价，只能从技术角度补充，“调味的精准度很高，各种味道的比例控制得近乎完美。”
仙左卫门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拿起筷子，夹起的肉丝悬在半空。那道琥珀色的光晕在他眼前缓缓流转，仿佛化作了年轻时厨房的窗棂，阳光透过木格照进来，妻子正站在灶台前翻炒，发梢上落着细碎的金辉。她回头笑着说：“老头子，快好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鱼香肉丝。”
“呵……”老人突然低笑一声，皱纹里缓缓淌下两行浑浊的泪，滴落在雪白的胡须上，“很久了……很久没尝到‘家’的味道了。”
全场最冷静的依然是夏佩尔。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品尝，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镊子和一把毫米刻度尺。他用镊子夹起一根肉丝，放在尺子下测量：“长度5.02cm，直径0.31cm，误差±0.01cm。”
接着，他用刀叉将肉丝分解成毫米级的小块，放在光学显微镜下观察：“肌纤维断裂面整齐，熟度均匀——外层因美拉德反应形成0.2mm的焦化层，锁住肉汁；内层保持7分熟，肌间脂肪呈液态分布，带来柔滑口感。”
他又用吸管滴了一滴酱汁在折光仪上，读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brix值（糖度）5.2，酸度3.8，盐度1.2……甜酸比1:1.5，恰好落在人类味觉偏好的黄金区间。”
做完这一切，夏佩尔才推了推眼镜，将一小块肉丝送入口中。他细细咀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钢笔的手却微微收紧了。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离开料理，直直锁定站在台下的李浩。那目光不再是审视物品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像学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研究样本。
“你的刀工误差不超过0.01cm，调味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火候控制分秒不差。”夏佩尔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穿透了考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这种‘绝对精准’，已经超出了人类通过常规训练能达到的极限。”
他顿了顿，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李浩”两个字，字迹凌厉如刀：“少年，你叫李浩？”
李浩握紧了藏在身侧的拳头，指节泛白，他用力点了点头：“是。”
“我记住你了。”夏佩尔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实的弧度，虽然很淡，却足以让旁边的绘里奈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别以为精准就是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鱼香肉丝，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告诫：“远月会让你明白，料理最动人的，永远不是那些精确到毫厘的数字，而是藏在规则之外的、属于你自己的、带着温度的‘不完美’。”
评审结束后，全息投影屏上开始滚动播放合格名单。当“李浩”和“幸平创真”两个名字并列出现在榜首时，考场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李浩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主线任务“考入远月学园”完成！奖励已发放：食谱库权限提升至中级，解锁技能【味觉模拟（初级）】，厨艺等级上限提升至LV.5】。
他捏着刚刚领到的远月学生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自己滚烫的心跳。徽章上“远月学园”四个字是用烫金工艺制作的，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喂！李浩！”创真兴奋地跑过来，拳头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一下，“看到没？并列第一！下次我们再比一场，我绝对不会输！”
李浩笑着点头，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评审席。夏佩尔已经站起身，正整理着他的笔记本，感受到李浩的目光，他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朝李浩微微颔首，眼神里依然锐利，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远处的教学楼尖顶刺破云层，阳光像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洒在“远月学园”四个烫金大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李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鱼香肉丝的温润香气。
他知道，这场考试的结束，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系统赋予的精准是他坚实的基石，但夏佩尔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接下来要学的，是如何在这精准的基石上，点燃属于自己的、带着温度的“个性”光芒。
远月的风，正从未来的方向吹来，带着挑战的气息，也带着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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