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没了办法的杨清岚，只能使出最笨的招式了。去古桥县一中的校园里面干活去。
自打一中开学以后，每天早晨，来来往往的学生里面，就多了一个倔强的，扛着铁锹的身影。
虽然学生们上学也是劳动，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比杨清岚每天干活的时间长。
操场上面的野草都被拔光以后，杨清岚就每天背着粪筐到处去拾粪，然后和一中的学生们一起，交回学校来。
杨清岚每天都只是一声不吭地干着，跟谁也不说话交流。
高一的学生里，有几个曾经杨清岚同班的同学，包括王保林。
可是哪怕是这些老同学，杨清岚也一概不理，只是闷头干活。学校要求学生干啥，杨清岚就跟着干啥。
好几次，王保林都想和杨清岚说话，但是，却被杨清岚再次冷漠起来的脸色吓退了。
没几天时间，整个古桥一中都知道了，有一个不能读高中的地主家后代，天天给学校白干活，想继续上学。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手上肩膀上的老茧子，磨得一层摞一层了，杨清岚一直坚持着，从来没有一天缺席过。
就算是曾经初中部的，不看好杨清岚家里成分的老师们，都开始私底下悄悄地说了：“这个孩儿脾气爆是脾气爆，可是人家这韧性，真是比不了。哪怕根本没人应承过甚，人家还能坚持住这来长时间。干的活计比谁也好。”
“人家学习起来也有韧性，可不光是干活有韧性。主席语录和革命诗词，全是人家背的好了。”
“唉，可惜了个好孩儿了。就是这家庭成分真是……唉。”
很快，又到了一年的春节假期。过完年，杨清岚都没等到学校开学，就提前带着抹布，扫帚，来学校打扫卫生了。
一中的校长，程启嵘，一个五十来岁的，不苟言笑的男人，也在这天来到学校，进行开学的准备。
看到进了校门，就二话不说开始在校园里打扫起来的杨清岚，程启嵘走了过去，拦住了她。
“孩儿，回家哇，不要再干了。你没有推荐信，学校肯定不能收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和你一样，拿不上推荐信的孩儿们多了，不可能给你一个人破了例。”
“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也知道你能吃苦、肯吃苦。可是现在就是没办法，没有推荐信，不行就是不行。”
杨清岚看着眼前的校长，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到，只是十分真诚的说：“程校长，你知道我肯定是个好学生，那你就可以推荐我呀。”
程启嵘怔了一瞬，紧接着苦笑了一下，说道：“孩儿啊，要是我能推荐你，我肯定早就叫你上了。可是你也知道，得人家学校的割尾会同意了才行了。”
“那程校长，你就和学校的割尾会提上我一句的。真要是不行，我就再想办法。”
程启嵘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姑娘家里的情况。他也替她感到惋惜。
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实在是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这个姑娘的毅力和韧性，真的让他从心底里，想要帮上一把。
“我能帮你试上一次，可是也就这一次了。今年七月份，初中那头开始推荐的时候，我推推你的名字。能行就行，不行，你可不敢再回来这样了啊。”
听到程校长的话，杨清岚笑了。这几个月的辛苦，果然没有白费。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但是至少，现在，杨清岚又有了一线希望。
她继续挥起了扫帚，一边欢快地继续打扫，一边高兴地说：“谢谢程校长！我保证继续好好干活，干到这学期放假的！”
以为得了自己保证以后，杨清岚就会收拾回家了，程启嵘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实诚到这个地步。哪怕自己甚也不能保证，这姑娘还依然愿意一直干活到这学期结束。
程启嵘背着手，往办公室走去了。进办公室前，他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校门口那边忙着打扫的杨清岚，心里想着：得好好的帮帮这个孩儿。
没几天，学校又开学了。这学期，县里组织了一场大型的，“向科学进军”科技评比赛。全县的中学，都选出了三到五名尖子生，参加了理化常识测验。
赵启明，代表一中，参了赛。不过，他参加比赛的事情，学校里，谁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放学以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说明了情况，赵启明就答应了参赛。
赵启明的心思倒是很简单。虽然这些年他都努力地学习了，但是到底学到啥程度了，他自己并不清楚。正好，借着这次比赛，看看他自己的水平吧。
一礼拜后，在县里电影院，赵启明从早上八点开始，做了一个半小时的卷子。
交了卷子以后，比赛组没让参赛的学生们离开，只是让他们就在电影院等着出结果。
本来，参赛的学生也不多，因为这么多年，学校都没有教授过啥正经理化知识，这次测验的卷子，也不算太难。很快，成绩就发表了。
赵启明得了第一。
这次比赛，是从运动开始以来，第一次学术性质的。县里还是很重视的。于是，前三名的学生，不光得了奖状，奖品，还被戴上了大红花，推着上了街，敲锣打鼓的在县里游了一圈。
王瑞芝那天本来是坐在自家临街的门边，一边纳着鞋垫子，一边心里为了杨清岚的不认命而发愁。
她也不知道，这孩儿的坚持到底有用没有。前几天，清岚回来说，她们一中的校长同意，今年七月份的时候，给她在推荐的时候说说好话。可是，谁也没有保证，到底能不能行。要是不能行，这就是浪费了整整一年时间。
想着想着，王瑞芝就有点走神了。突然街角那边远远地传来了喧闹的锣鼓声，还有断断续续的高音喇叭的声音。
街道两边的人，都被吸引着走了出来。
王瑞芝也站了起来，想看看是啥好事，还敲锣打鼓的通知。等那高音喇叭转过街角的时候，她才听清了，是县里组织的理化竞赛，前三名游行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胸前戴着大红花，一脸严肃的举着奖状的赵启明。那脸色看上去，竟然像是因为被迫参加游行而感到尴尬不适，还有一丝不耐烦。
王瑞芝一眼就看见了赵启明，心道：这不是启明那个孩儿么。平日里知道这孩儿有礼貌，从开始上城里念书以后，每回路过她家，看见她了，总要打上个招呼的。还不知道，人家这孩儿学习也这来好了。
羡慕地看着得了荣誉的赵启明，王瑞芝又不禁想到了自家的大闺女。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命啊。看着游行队伍远去，王瑞芝又坐回了小凳子上，可是这次，她手里的针，却半晌没能再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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