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废丹房后院的角落里，黑铁炉静默地矗立着，炉壁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赵小二站在炉前，神情平静，眼神专注，呼吸悠长而均匀。他刚刚结束了一个时辰的手诀练习，此刻双手十指灵动，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圆融感在空中虚划，指尖萦绕的灵力稳定而绵长，再无之前的生涩与躁动。
经过近一个月近乎自虐般的苦练，那些基础手诀早已形成了深刻的肌肉记忆。无需刻意去想，意念微动，手势与灵力便能自然流转，虽不及林婉清那般举重若轻、意境自生，却也达到了“念动即发，发则平稳”的程度。他对自身灵力的掌控，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那奔腾的灵力如今温顺如溪流，可随心意精细调控其强弱缓急。
是时候再次尝试了。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闭目凝神，将炼制辟谷丹的整个过程，包括暖炉、投药、融合、转换火候、凝丹、蕴养等每一个步骤，以及其中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化和应对之法，在脑海中清晰地预演了数遍。直到感觉心神澄澈，状态调整到最佳，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引燃火绒草，投入精选的木炭。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灵力缓缓注入炉壁符文，细心感受着那陈旧法阵中热量传递的细微变化。黑铁炉依旧导灵不佳，但他已能通过灵力反馈，大致判断炉内温度，并做出微调。炉壁渐渐温热，达到“文火”要求，温度稳定而均匀。
拿起装有“黄精草”药液的玉瓶，揭开炉盖，手腕稳定地将三滴淡黄色药液滴入炉中。
“嗤——”
药液化雾，淡黄色气流在炉内盘旋。赵小二立刻盖好炉盖，双手掐诀，动作流畅自然，灵力隔空引导，那团黄精雾气均匀散布，没有丝毫接触炉壁凝结的迹象。他的心神与炉内那微弱的药力波动隐隐相连，如同抚琴者感知着琴弦的振动。
耐心等待，观察。通过炉盖小孔，他紧盯着雾气的变化。待到雾气色泽均匀，活性达到最佳时，他再次开盖，将两滴“甘霖花”药液精准投入。
淡黄与透明交融，开始向乳白色转变。赵小二手诀随之变幻，灵力输出依旧平稳如初，引导着两股药力温和而充分地融合。他全神贯注，感知着药力交融时那微妙的平衡点，不敢有丝毫分神。炉底火焰在他的灵力调控下，保持着稳定的文火，没有出现上次那种局部温度骤升的情况。
乳白色雾气渐渐成型，色泽纯净，药力波动和谐。就是此刻！
赵小二心念一动，拿起最后一瓶“凝露草”药液。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急促，而是沉稳、精准。揭开炉盖，将那一滴翠绿欲滴的药液，沿着炉壁缓缓滑入，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融入那团乳白色的雾气之中。
没有冲突，没有炸响。
凝露草药液如同最温和的调和剂，与乳白雾气接触的瞬间，便自然而然地渗透进去。整个雾气团轻轻一震，颜色变得更加温润内敛，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开始从炉盖缝隙中隐隐透出！
成功了！最关键的一步平稳度过！
赵小二心中微喜，但立刻压下情绪，不敢有丝毫放松。按照步骤，此刻需要转为“武火急催”，促使药力快速凝聚。他双手手诀再变，体内灵力输出微微加强，引导着炉底火焰“呼”地一声旺盛了些许。炉内温度升高，那团温润的雾气在武火的催动下，开始剧烈翻滚、收缩，药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凝聚。
这个过程极为短暂，但对火候的控制要求极高。武火过猛，则药力焦糊；武火不足，则凝丹无力。赵小二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感知炉内变化和调控灵力输出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拭。
数息之后，感觉药力凝聚已达到临界点，他手势再变，灵力输出骤然减弱，炉底火焰随之收敛，重新转为温和的“文火”。接下来是“蕴养”，让初步凝聚的药力在稳定的文火下彻底融合、固化，形成真正的丹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炉内再无剧烈的变化，只有那股淡淡的药香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凝实。赵小二维持着文火蕴养，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感觉炉内那股凝聚的药力波动彻底稳定下来，再无丝毫散逸的迹象。
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掐动那残缺不全、却已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凝丹”最终手诀。灵力如丝如缕，缠绕着炉内那团已然固化的药力，做最后的塑形和定鼎！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从黑铁炉内传出。炉身微微一颤，炉盖缝隙中透出的药香骤然内敛，消失不见。
赵小二缓缓收回灵力，熄灭了炉底残火。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揭盖，胸膛微微起伏，方才高度集中的精神此刻放松下来，竟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他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期待和紧张。
成功了？还是……又一次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尚有余温的炉盖，轻轻揭开。
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带着谷物清甜气息的药香扑面而来。炉底，不再是焦黑的残渣，而是三颗龙眼大小、呈现淡黄白色、表面略显粗糙、带着些许细小气泡的丹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色泽不够纯净，表面也不够光滑，甚至形状也并非完美的浑圆，但它们确确实实是成型的丹药！是辟谷丹！
赵小二怔怔地看着那三颗丹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拿起其中一颗。丹药触手温润，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虽然微弱但稳定平和的药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成就感，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冲垮了他一直维持的平静。他紧紧攥着那颗辟谷丹，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抬起头，望着被屋檐切割出的那一方夜空，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压抑着音量、却充满力量的低吼：
“成了！虽然只是辟谷丹，但这是我凭真本事，用丹炉炼出的第一炉成丹！”
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回荡，带着微微的颤音。没有观众，没有喝彩，但这一刻，对他而言，胜过世间一切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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