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二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包袱，跟在一位引路的丹鼎峰杂役身后，一步步离开厚土峰的地界。包袱里除了几件旧衣服，便是那本《基础炼丹手诀·残》和崭新的《青云炼气诀》，以及他全部的家当——二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聚气丹，被他贴身藏得严实。
引路的杂役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丹鼎峰低级杂役服，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拘谨，时不时偷偷打量身后这位刚从厚土峰升上来的“传奇”人物。
“赵…赵师兄，”小杂役声音有些怯生生的，“前面再转过那个弯，就能看到‘清修苑’了，那是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
赵小二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两旁渐渐变得精致的亭台楼阁，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愈发浓郁精纯，还夹杂着淡淡的、各种属性的药香，与厚土峰那混杂着汗味和尘土的气息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有劳师弟引路。”赵小二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敢当，不敢当，”小杂役连忙摆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赵师兄您太客气了。能给您引路是师弟的荣幸。”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赵师兄，您真的在外门小比上，打败了戒律堂的周师兄吗？”
赵小二看了他一眼，小杂役立刻意识到失言，缩了缩脖子，嗫嚅道：“对…对不起，赵师兄，我不该多嘴。”
“无妨。”赵小二淡淡应了一句，并未多言。这些传闻，想必早已在底层弟子中传开。
小杂役见他似乎没有怪罪，胆子又大了些，指着前方一片掩映在青松翠柏间的房舍，语气带着羡慕：“赵师兄您看，那就是清修苑了。听说每个师兄师姐都有一间独立的院子呢，再也不用挤大通铺了。”
赵小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依山势而建的院落，白墙青瓦，错落有致，彼此间隔着不小的距离，确保了一定的私密。与他刚离开的、喧嚣拥挤的厚土峰杂役大院相比，这里显得格外清静、井然有序。
两人来到清修苑入口处的一座事务堂。堂内颇为冷清，只有一位面容古板、穿着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坐在柜台后，正捧着一卷玉简研读。
赵小二上前，将自己的身份玉牌双手奉上：“执事大人，弟子赵小二，新晋丹鼎峰外门弟子，前来办理入住。”
那执事头也没抬，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夹过玉牌，在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上随意一划。法器微光闪烁，确认信息无误后，他才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赵小二一眼，目光在他那身灰扑扑的杂役服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嗯，赵小二。”执事声音平淡，从柜台下摸出一把带着编号“丁字柒叁”的青铜钥匙，丢在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丁字区，七十三号院。这是钥匙，院内设施自行查看，若有非人为损坏，可报修，费用自理。每月需从你份例中扣除五块下品灵石作为维护费用。若无其他事，自行前往即可。”语气快速而机械，仿佛这话已说过千百遍。
“多谢执事。”赵小二拿起那把冰凉的青铜钥匙，入手沉甸甸的。
旁边的小杂役机灵地补充道：“执事大人，是否需要我带赵师兄前去？”
执事这才正眼看了小杂役一下，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速去速回，莫要耽误其他活计。”
“是！”小杂役连忙应下。
离开事务堂，走在清修苑平整的青石小路上，环境愈发幽静。偶尔能看到一两名身着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修士匆匆走过，气息大多不弱，对于赵小二这身扎眼的灰衣，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则投来略带审视的目光。
小杂役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一边引路，一边小声介绍着：“赵师兄，这清修苑分甲、乙、丙、丁四个区，甲区最好，灵气最浓，住的都是炼气后期甚至快要筑基的师兄师姐，丁区最次，但也比厚土峰强多啦！您这丁字柒三号院，位置虽然偏了点，但胜在安静，适合修炼。”
赵小二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很快，两人来到丁字区边缘，一扇普通的木门前。门楣上刻着“柒叁”两个字。小杂役停下脚步：“赵师兄，就是这里了。您用钥匙打开禁制即可。”
赵小二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从钥匙和门锁之间传递开来。咔哒一声轻响，门栓自动滑开。
他推开木门，一股带着淡淡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丈许见方的小院，地面铺着粗糙的青石板，角落里有一口用石板封住的水井。院中唯一的房间门虚掩着。
“赵师兄，您先进去看看吧，师弟就在门外候着。”小杂役乖巧地说道。
赵小二迈步而入，反手关上院门。小院虽然简陋，但四面有墙，头顶见天，与杂役大院那毫无隐私可言的大通铺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他走到那口井边，掀开石板看了看，井水幽深，带着一丝凉意。
然后，他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不大，一桌，一椅，一榻，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桌上放着一套干净的粗陶茶具，床上铺着崭新的、但质地粗糙的被褥。墙壁由厚重的青石砌成，隔音效果显然不错。窗户不大，但足以透进光线。
他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用神识细细探查，确认没有任何窥探的阵法或缝隙。这里，虽然简陋，却干净、独立、安静。
他重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那小杂役还恭敬地等在门外。
赵小二从怀中摸出一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辛苦师弟引路，一点心意，莫要推辞。”
小杂役看到灵石，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块下品灵石，对于他这样的低级杂役而言，可能是一两个月的收入。他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灵石，连连鞠躬：“多谢赵师兄！多谢赵师兄！师兄日后若有任何跑腿打杂的琐事，尽管吩咐师弟！师弟叫小豆子，就住在山脚下的杂役排房里！”
赵小二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小豆子揣好灵石，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又殷勤地问道：“赵师兄，您这院子久未住人，肯定积了灰，要不要师弟帮您打扫一下？还有，您这身衣服……是否需要师弟去庶务殿帮您领取外门弟子的服饰？”
赵小二看了看自己这身穿了许久、已经有些褪色的杂役灰衣，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必了，清扫我自己来。服饰……我稍后自会去领取。”他暂时还不想立刻换上那身青衣，这身灰衣，在某些时候，或许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豆子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道：“那…那师弟就先回去了？赵师兄您好好休息！”
“去吧。”
看着小豆子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赵小二再次关上了院门，并插上了那看似普通、实则带有简易禁制的门栓。
他独自站在小院中央，环顾这方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天地。没有此起彼伏的鼾声，没有窃窃私语的议论，没有随时可能出现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只有绝对的安静，和可以自由掌控的时间与空间。
他抬起头，望着被院落围墙框出一片的、湛蓝的天空，那句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伴随着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呼吸，缓缓吐出：
“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修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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