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节外生枝,众人一致决定不再停留,当日便去青云别院向王执事报备后,踏上了归程。
离开万宝城那宏伟的城门,再次步入相对荒凉的原野,众人都感觉心头那根无形的弦稍稍松弛了几分。回首望去,那巨兽般的城池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身后一片喧嚣的余韵和前方漫长的路途。
归途的气氛与来时略有不同。经历了迷雾沼泽的生死搏杀、万宝城的繁华冲击以及客栈冲突的短暂交锋,小队成员之间的关系明显更加融洽和信任。张昊不再仅仅是以队长身份发号施令,更多时候会与赵小二、陈泽商议;孙倩和苏婷也少了些初出茅庐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
赵小二的话依旧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赶路,但他的心神却并未沉寂。万宝城之行的种种见闻,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沉淀。
他想起了那诡异歹毒的毒雾幻术,生与死只在瞬息之间,让他对力量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有了更深的体会。剑,不仅要快、要利,更要准,要懂得在关键时刻,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效果。墨守飞剑那精准划破衣襟的一剑,不仅仅是威慑,更是他对自身剑道理解的一次实践——力量内敛,锋芒暗藏,不出则已,一出则必中要害。
他想起了在百草轩购买“凝神丹”丹方时的决断,以及在“藏简阁”翻阅那些古籍时的欣喜。丹道之广博,远超他之前的想象。不仅仅是按方抓药、控火成丹,更深层次的是对天地灵物药性的理解、对君臣佐使配伍的推演、对火候时机那妙到毫巅的掌控。那本《南疆异草录》和《基础丹诀辨析》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丹道更为浩瀚的星空。他意识到,玉珏赋予他的对药性的敏锐感知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想要在丹道上走得更远,系统性的知识和不懈的钻研同样不可或缺。
他也想起了“清心居”茶馆那个疑似石头的背影。那份震惊与疑虑至今仍未完全散去。这件事像一根刺,提醒他世界的复杂与命运的莫测。一个本该平凡的童年玩伴,可能同样踏上了充满未知的修行路,这让他对“机缘”二字有了更复杂的感受。是福是祸?是友是敌?无从判断。这让他更加坚定了隐藏自身秘密、步步为营的决心。同时,这份对过往的触及,也让他恍惚间意识到,修行并非要绝情绝性,那些尘封的记忆与情感,或许也是心境磨砺的一部分。
还有客栈中那纨绔子弟的嚣张与那筑基护卫的强势。力量带来的特权与不公,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这让他明白,修真界终究是实力为尊,没有足够的实力,连基本的尊严和安全都难以保障。这并非要变得恃强凌弱,而是要拥有不让自身与所在意之人受辱的力量。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却又在赵小二强大的神识梳理下,逐渐沉淀、融合。他不再仅仅将修行看作是灵力的积累和法术的练习,而是开始更深入地思考其本质。
穿过一片寂静的山谷时,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蜿蜒的小路上。两侧山崖耸立,投下巨大的阴影,唯有中间一条小路被月光照亮,仿佛象征着修行之路,孤独而清晰,两旁则是无尽的未知与黑暗。
赵小二若有所感,脚步不停,心中却是一片澄明。他回想起自己从杂役弟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扫帚下的坚持,废丹前的感悟,剑气入体的凶险,丹炉前的专注……每一次突破,每一次成长,固然离不开灵力的提升,但更多的,是心性的磨砺,是对道路的坚持,是对世界的认知在不断深化。
“修行,修的不只是力,更是心。”他望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路径,心中默念,“红尘历练,见识众生百态,经历喜怒哀乐,感悟生死无常,这一切,皆是修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迷雾,让他豁然开朗。一直以来,他都将提升修为、学习丹术剑法视为修行的全部,却忽略了行走世间、经历世事本身对道心的淬炼。玉珏给了他捷径,但真正能走多远的,终究是他自己的“心”。
就在这明悟升起的刹那,他体内那早已达到炼气七层巅峰、只差临门一脚的灵力,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骤然奔腾起来!《青云炼气诀》自动加速运转,四周天地间的灵气受到吸引,丝丝缕缕地向他汇聚而来,通过周身窍穴,涌入经脉。
这一次的灵力涌动,不同于以往强行冲击瓶颈时的刚猛,反而带着一种水到渠成的圆融与自然。灵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原本一些细微滞涩之处被轻易冲开,灵力运行得更加顺畅无阻。丹田气海之中,那团原本已颇为浓郁的灵力雾漩开始剧烈旋转、压缩,体积缓缓缩小,但颜色却愈发深邃,其中蕴含的灵力总量与精纯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赵小二福至心灵,并未刻意去引导,而是顺应着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化,心神沉浸在那种与天地交融、与道合真的玄妙感觉中。他脚步依旧稳健地前行,甚至没有停下,但周身散发出的灵压却在稳步攀升,引起了旁边张昊等人的注意。
“赵师弟他……”孙倩惊讶地捂住嘴。
张昊抬手示意她噤声,眼中带着惊叹与欣慰,低声道:“赵师弟这是……要突破了!大家散开些,为他护法,不要打扰。”
陈泽和苏婷立刻点头,四人默契地分散在赵小二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为他护法。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赵小二周身激荡的灵气渐渐平息下来,那股不断提升的灵压也稳固在一个新的高度。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潭,整个人气质似乎更加沉静,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芒。
炼气八层,水到渠成!
他感受着体内愈发浑厚精纯的灵力,以及对周围天地灵气更为清晰的感知,心中一片宁静。这次突破,并非单纯力量的提升,更是一次心境的洗礼和升华。
他看向为他护法的四位同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多谢诸位师兄师姐。”
张昊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赵师弟!看来这万宝城一行,收获最大的就是你了!”
孙倩也笑道:“赵师弟你这突破也太轻松了吧?走着路就突破了?”
赵小二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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