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为你挡的，对不对？”
慕清颜那轻柔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的声音，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手术刀，瞬间就剖开了傅云霆那用十几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硬厚厚的伪装外壳，将他内心深处那早已腐烂化脓却又不敢去触碰的血淋淋的伤口，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这片充满了暧昧与温馨的旖旎灯光之下。
傅云霆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那双刚刚才因为情欲而变得有些迷离的深邃眼眸，瞬间就凝固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将他所有灵魂都看穿的女人，看着她那双清澈美丽却又充满了令人心碎的了然的眼睛，那颗本已因为失而复得的幸福而变得滚烫的心，在这一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地狱的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也冷得彻骨。
他想否认，想像以前一样用那种玩世不恭的、无所谓的态度将这个沉重得足以将他压垮的话题一笔带过。但是，当他对上她那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仿佛能照出他所有肮脏和懦弱的眼睛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任何的谎言和伪装，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苍白无力。
“……是。”
过了许久，久到慕清颜都以为自己快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垮的时候，他才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比死还难受的字，声音沙哑得像两片被风干了的枯叶在互相摩擦，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疲惫。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慕清颜的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和了然，反而沉得更快了，像一块被绑上了千斤巨石的石头，不断地向着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的深海沉去、沉去……直到被那足以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彻底淹没。
原来……是真的。
原来苏媚那个女人没有骗她。
原来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悲的、可笑的替身。
原来他对她的所有好、所有爱，都不过是透过她这张相似的脸，在怀念另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冰冷荒谬感，瞬间就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手脚僵硬，连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了！她缓缓地从他那本还让她感到无比眷恋和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那还在微微颤抖的冰冷身体紧紧地包裹住，像一只受了惊的、正在用自己那可怜脆弱的硬壳来抵御外界所有伤害的蜗牛。
而傅云霆看着她那充满了疏离和戒备的冰冷自我保护姿态，看着她那双本已对他敞开了所有心扉、此刻却又重新关上了那扇厚厚的坚硬心门的美丽眼睛，他的心像被一万把最钝的、生了锈的刀在反复凌迟，痛得鲜血淋漓，悔得肝肠寸断。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搞砸了。他用一个迟来了十几年的沉重真相，亲手将他们之间那好不容易才用鲜血和生命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给彻底地碾得粉身碎骨！
“……清颜，”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卑微的恳求，“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和她长得很像。但是后来……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爱你，慕清颜。爱的是你这个人，爱你的倔强、你的骄傲、你的那该死的永远也不服输的小模样，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真的！”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像一个做错了事、正在徒劳地向自己的女王祈求原谅的可怜孩子。
然而，他的这番充满了真诚和悔恨的“表白”，换来的却只是慕清颜一声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哀的轻笑：“呵。没有关系？”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本已被泪水浸润得通红的美丽眼眸里，此刻却一片冰冷的荒芜，再也看不到一丝名为“爱”的光亮：“傅云霆，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如果真的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这道伤疤会让你这么痛苦？如果真的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萧逸尘会为了她而恨你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连苏媚那个跟了你十几年的女人，都说我只是一个可悲的赝品？”
她每问一句，都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扎进傅云霆那颗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让他哑口无言，也让他无地自容。
“傅云霆，”她看着他那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苍白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翻涌的、同样痛苦的情绪都死死地压回了心底。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爱与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令人心碎的疲惫，“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玩这种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无尽的拉扯的该死的爱情游戏了。我们……”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最残忍也最决绝的字：“……还能回去吗？回到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是你的黑暗帝王，我是我的小警察。我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爱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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