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止,窗纸上的影子凝固不动。陈浔指节扣在枕下剑柄,掌心与铁鞘贴合,体温缓缓渗入冷金属。他没有睁眼,呼吸依旧平稳,可体内剑意已如弓弦拉满,顺着经脉悄然流转至指尖。
瓦片错位的缝隙微微扩大,一片碎砾无声滑落,在屋内尘土上弹跳半息。下一瞬,屋顶猛然炸裂!
三道黑影破瓦而下,刀光裹着夜风直扑床榻。为首一人手中利刃劈向陈浔咽喉,另两人分袭左右,封死退路。刀刃未至,杀气已割得面皮生疼。
陈浔动了。
不退反进,身形自床沿暴起,青冥剑出鞘寸许,剑锋划出一道幽蓝弧线。那劈向咽喉的钢刀刚落至半空,便被剑光迎面截中——一声脆响,刀身从中断裂,断刃飞旋,擦过房梁钉入墙壁。
持刀者踉跄后退,瞪大双眼盯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兵刃,满脸不可置信。他尚未回神,陈浔剑势未收,顺势前送,剑尖掠过其喉结,停在离皮肤一寸之处。那人僵立当场,冷汗顺额角滑下。
另两人见状变阵极快,左侧黑衣人低喝一声,横刀扫向陈浔下盘,逼其回防;右侧那人则转身直扑房门,手已搭上门栓,欲夺路而出。
剑光再闪。
静影剑自袖中滑出,陈浔左手执剑横掠,剑气贴地奔涌,如潮水拍岸。那正要开门之人脚踝一凉,肩头骤然剧痛,整个人被无形之力掀翻撞墙,闷哼倒地,右肩已被剑气洞穿,血迅速浸透黑衣。
剩下那人见势不对,弃刀翻窗,双臂撑住窗框就要跃出。
就在此刻,地上持断刀者挣扎抬头,目光死死盯住陈浔手中青冥剑,声音颤抖:“这……这是长生一族的剑法!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喉间一紧,眼前发黑,终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陈浔立于屋中,双剑在手,一左一右垂于身侧。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月光从屋顶破洞洒下,在地面投出几道斑驳光影。他没看窗外逃人,也没追击,反而低头注视手中青冥剑。
剑身幽蓝,映着冷月泛出淡淡光晕。那句“长生一族的剑法”在他耳中反复回荡,如针扎入骨。
他缓缓收剑入鞘,动作沉稳,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丝凝重。澹台静所授剑谱,从未提及其来历。她只说此剑可护他性命,可斩尽仇敌。可如今,竟有人一眼认出——出自长生一族。
是巧合?还是……本就同源?
他蹲下身,伸手探入三名黑衣人怀中搜查。皆蒙面,面容难辨,身上无标识,亦无信物。正欲起身,忽觉其中一人袖口内衬有异样触感。撕开布缝,取出半张焦黑纸片,边缘蜷曲,似曾焚烧未尽。
纸上字迹残缺,仅存数笔墨痕。他借月光细看,隐约辨出一个“山”字下半部,以及一点红印,形如符纹。其余文字皆毁。
他将纸片收入怀中,贴身藏好。
随后起身,拖动两具昏迷之躯,移至床底遮掩。伤重者肩头汩汩流血,他从包袱中取出布条,粗略包扎后塞进角落,又取来桌布盖住地面血迹。最后攀上房梁,拆下一块完好的瓦片,补上屋顶缺口,用泥灰简单封实。
一切归位,屋内再看不出打斗痕迹。唯有墙上钉着的半截断刀,还在微微颤动。
他坐回床沿,双剑横放膝上。手指抚过青冥剑鞘,触到那道熟悉的刻痕——三年前雪夜,他为救澹台静第一次拔剑时留下的印记。
如今,同样的剑法,竟引来了长生一族的杀手。
他们为何而来?是察觉他习得族中秘传?还是……有人想灭口?
他闭目调息,体内剑意缓缓循环一周天,压下躁动。左臂传来一阵刺痛,方才格挡时被断刃划出一道浅伤,虽不深,却隐隐发烫。他解开衣袖,用净水冲洗后重新包扎。
屋外更鼓响起三声,夜已过半。
他睁眼,望向屋顶修补处。月光透过新补的瓦缝,照下一小片清辉,恰好落在静影剑穗铜铃上。铃未响,可他心头却有一丝警兆挥之不去。
这些人不是普通杀手。出手狠辣,配合默契,且一眼认出剑法来历。若非他早有防备,此刻恐怕已遭毒手。
他缓缓站起,走到门边,耳朵贴住门板,倾听外院动静。无人走动,无犬吠,连风都静了下来。
忽然,他察觉脚下微震。
极轻,如脚步落地的余波,来自隔壁房间。
他不动声色,退回床边坐下,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五指收拢。
片刻后,震动消失。
他低声自语:“你们想看我暴露……那就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话音落下,窗外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啼叫,划破寂静。
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幽蓝剑气一闪即隐。
屋檐一角,一片落叶缓缓飘落,恰巧覆盖在门前血迹未净的泥印上。
陈浔起身,吹灭残烛,盘膝坐于床沿,双剑横膝,闭目假寐。
月光斜照,映出他半边轮廓,眉峰如刃,唇线紧抿。
门外石阶上,一双沾泥的靴子悄然停驻,停留三息,随即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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