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左手缓缓从静影剑柄上收回,右手却未离青冥剑鞘。他蹲下身,指尖在说书人喉间停留一瞬,确认气息彻底断绝后,立即探手入其怀中。布料粗糙,内衬已磨出毛边,显然常年贴身携带某物。
他的手指触到一块硬帛,边缘齐整,裹得紧密。没有犹豫,他将其抽出,动作干脆利落。
残阳斜照,黄土巷尽头的光影被拉得细长。他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展开那块帛书,丝质入手微韧,非中原织法,应是北地特产的蚕丝所制。墨迹呈暗紫色,在光线下泛着淡淡腥气,显然是以秘药调和而成,防潮防腐,亦不易褪色。
帛上仅书三行字:
“北漠地裂处,古殿沉渊底。
圣女忆未复,唯此方可启。”
落款处写着一个“青衫”二字,笔锋凌厉如刀刻,下方还绘有一柄折扇轮廓,扇骨分明,正是青衫客惯用之物。
陈浔瞳孔微缩。
他记得那把折扇——山水画卷半掩,开合之间隐有风雷之势。那一夜雨中对峙,扇面曾映出澹台静被抬走的身影。如今这印记重现,不是巧合,而是宣告。
青衫客早已预料他会追到这里。
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等他读到这封信。
风掠过巷口,卷起尘沙扑在帛书一角,陈浔迅速将其收拢,贴身藏入怀中,紧挨着林婉儿缝的护身符。布包微鼓,却稳稳压住了心跳。
他低头看着说书人的脸。双眼未闭,目光空洞望向天空,仿佛至死仍在寻找某种答案。陈浔伸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皮。
“你说我在闯死局……可你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声音低哑,却不带情绪。他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两柄剑皆未再鸣。左肩旧伤的共鸣已渐渐平息,像是血脉完成了短暂的警示,归于沉寂。
他知道,这封密信未必全真。
若为诱饵,北漠便是陷阱;若为真相,那地裂之处必有重兵埋伏。青衫客不会白白留下线索,更不会让他轻易找到解救之法。每一个字,都可能是通往禁地的引路符。
但他别无选择。
澹台静的记忆若不恢复,便无法真正觉醒圣女之力。而失去力量的圣女,不过是他人案上祭品。血祭将启,三日之期迫近,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远处官道上的马蹄声愈发清晰,黑袍骑者的轮廓已在尘烟中显现。旌旗未展,但杀意已随风压来。他们不是巡城卫,也不是江陵府兵,而是专为猎杀而来。
陈浔没有回头。
他右脚微微后撤半步,重心下沉,双掌轻抚剑柄。青冥剑纹丝不动,静影剑鞘内的铜铃却突然轻震了一下,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极细微的牵引——如同有人在极远处,轻轻拨动一根无形之线。
他眉心微动。
这感觉……与静影剑初醒时不同,也不同于双剑交汇时的轰鸣。它更像是一种回响,来自地下深处,微弱却持续。
他缓缓俯身,手掌贴地。
黄土干燥龟裂,几道细缝蜿蜒向前,其中一道,正指向城主府方向。他指尖顺着裂缝滑行,忽觉掌心一凉,似有寒气自地底渗出。再往前寸许,那股凉意骤然增强,几乎凝成霜痕。
他猛地收手。
不是错觉。
地下确有异样。
而这异样,竟与密信中“古殿沉渊底”五字隐隐呼应。
难道北漠遗迹的气息,竟能穿透千山万水,与此地相连?还是说——这座城本身,就是一座被掩盖的入口?
他盯着那道裂缝,脑海中闪过玄剑门藏经阁中一页残卷:《地脉志略》曾载,“江陵之下,有断龙脊,昔年封印崩塌,地宫陷没,世人谓之虚妄。”
当时他只当是传说。
现在想来,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黑袍骑者距巷口已不足百步,马蹄踏地之声如鼓点催命。若此刻撤离,尚可借小巷迂回脱身;若再逗留,必遭围堵。
陈浔却未动。
他再次摸向怀中密信,确认其完好无损,随后将左手移至静影剑柄,右手搭上青冥剑鞘。两剑皆未出,但他全身筋骨已悄然绷紧,随时可发。
就在此时,头顶屋檐瓦片轻微一响。
不是风吹,也不是猫鼠窜动。
而是有人踩上了屋顶,脚步极轻,落点精准,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他仍不动。
巷内寂静如死,只有尘沙在风中打转。他盯着地面那道裂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屋檐上的人停了下来,似乎也在观察他。
一人立于巷中,一人伏于顶上,彼此无声对峙。
陈浔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上方耳中:
“你是来杀我的?”
话音未落,右手已缓缓抽出青冥剑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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