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霜纹尚未消散,寒意已顺着经脉向上蔓延。陈浔未退,反而将左手五指张开,再次按向那扇雕花木门。
铁环冰冷刺骨,霜层在他掌下迅速增厚,可他指尖力道不减,右臂青筋微起,腰身一沉,肩背发力,猛然向前一推。
“轰——”
一声闷响自地底传来,不是门开,而是整间书房的地面骤然下陷半寸。八面墙壁无声滑动,露出隐藏在夹层中的数十个暗格。机括转动声细密如雨,一支支乌黑铁弩自墙内探出,箭尖泛着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箭雨袭来,角度封死所有退路。
陈浔左肩旧伤猛地一震,仿佛被冰锥刺入,痛感直冲脑海。他却借这痛意清醒神志,目光一凝,瞬间看破箭矢轨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规律交错穿插,正是《七星剑阵》中所载“天枢锁命”的变式,以七点为基,封锁命门。
他不退反进,青冥剑出鞘三尺,剑气疾吐,于身前凝成七点星芒,排列成北斗之形。剑阵微转,柔劲外放,将迎面射来的三支箭矢尽数偏转,钉入左右墙面。
足尖一点,身形斜掠,他借势跃向西北墙角。那里有一处机括枢纽,一枚青铜齿轮正随符文亮起缓缓转动,带动整个机关运转。只要斩断此物,箭雨自止。
剑光一闪,青冥剑如电劈落。
“铛!”
火星四溅,剑锋切入齿轮三分,金属崩裂之声刺耳响起。剩余箭矢在空中顿了一瞬,随即纷纷坠地,最后一支钉入书案边缘,尾羽犹自轻颤。
箭雨戛然而止。
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寒雾从地板裂缝中不断涌出,弥漫四周。那扇雕花门依旧紧闭,门上符文黯淡,却不再结霜。陈浔站在墙角,剑尖垂地,呼吸平稳,额角却渗出一丝冷汗。
他未停歇,迅速扫视密室四壁。墙上刻满符文,层层叠叠,真假难辨。地面霜纹游走不定,如活蛇般蜿蜒,干扰感知。更有一缕低语似从地底渗出,若有若无:“静儿……静儿……”
声音极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耳膜。
他知道这是幻音,是机关设下的精神干扰,诱使人靠近中央石柱。一旦触碰,便会激活第二重血祭机关——届时不仅自身难保,还可能惊动整个城主府的守卫。
他闭目,摒除杂念,只留一缕神识游走体外。青冥剑在他手中轻轻震颤,剑尖微鸣,感应着天地间最细微的气机流动。
片刻后,剑尖缓缓指向东南墙角。
那里立着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碑,材质与周围墙壁迥异,通体无纹,唯底部刻有两字:“情蛊”。
字迹细小,深深刻入石髓,边缘残留淡淡血痕,似是以指代笔、以血为墨所书。陈浔蹲下身,指尖抚过那两字,心头猛然一震。
这笔迹,竟与澹台静平日抄录剑诀时的风格一致。
她来过这里。
或许是在失忆之前,或许是在被带走途中,她曾在此留下线索。这两个字,不是记录,是警告,是求救,是她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印记。
他盯着那血痕,指节微微发白,却没有久留的余地。
刚欲起身,身后雕花门突然轰然合拢,缝隙被寒霜彻底封死。天花板也开始渗出黑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腾起阵阵毒烟,腐蚀地面,发出“嗤嗤”声响。
这是最后一道灭口机制——一旦机关被破,密室自动封闭,释放毒雾,将入侵者困杀其中。
陈浔眼神一冷,不再犹豫。
他跃回中央,双脚蹬地,青冥剑高举过头,全身剑气凝聚于一点,猛然劈向上方横梁。剑光如虹,木屑纷飞,瓦片震裂,泥灰簌簌落下。
他借力腾空,一掌拍碎屋顶泥灰,纵身跃上房梁夹层,伏身静息。
下方密室迅速被毒雾填满,黑水蔓延至石碑底座,缓缓覆盖“情蛊”二字。机关归于沉寂,唯有寒气依旧从地缝中渗出,像是地底深处仍有某种存在,在缓慢呼吸。
陈浔趴在夹层中,身体紧绷,耳听八方。
远处更鼓敲过四声,夜风从瓦缝间钻入,吹动他额前碎发。他右手握剑,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随身携带的素绢,以剑尖蘸取指尖一滴血,在布上拓下“情蛊”二字。字迹清晰,血色未散。
他知道这线索不能带出,只能藏于贴身衣袋,待脱身后再作计较。
屋外巡卫的脚步声仍未靠近,说明机关虽启,但尚未惊动守卫。他尚有时间。
他缓缓抬头,透过瓦片缝隙望向夜空。月隐云后,星子稀疏。城主府轮廓在黑暗中延伸,如同蛰伏巨兽。
他记得进来时的路线:翻墙入后院,绕东廊至书房,如今身处屋顶夹层,离西墙最近。若从那里突围,可借夜色掩护,避开主道巡卫。
他正欲移动,忽觉头顶上方传来轻微摩擦声。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金属构件在缓缓转动。
他屏息,仰头望去。
一片薄铁板正从夹层顶部悄然滑开,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一缕红线从中垂下,末端系着一枚铜铃,铃舌空悬,却无风自动。
铃未响,可它本就不靠声音示警。
这是“影线牵铃”——北漠机关术中最阴险的侦测装置,只要有人在下方呼吸稍重,或是体温过高,红线便会收缩,触发埋在屋脊中的连环陷阱。
他不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铃舌轻轻晃了一下,又归于静止。
他缓缓低头,右手握剑,左手贴地,感知屋梁结构。若强行破顶而出,震动必引动机关;若原地等待,毒雾可能渗透夹层,暴露行踪。
唯一的出路,是顺着房梁爬向西端,从檐角破瓦而出,避开中枢机关区。
他开始挪动,动作极缓,四肢贴梁,如壁虎游墙。青冥剑收于鞘中,以防剑穗铜铃意外晃动。
爬行不过三丈,左肩旧伤突然抽搐,一阵尖锐刺痛顺着手臂直冲脑门。他咬牙忍住,额头渗出冷汗,动作却未停。
接近西端时,他停下,侧耳倾听。
下方庭院寂静,巡卫尚未察觉异常。他慢慢抽出青冥剑,剑尖轻点屋瓦,试探承重。
瓦片松动,稍一用力便会断裂。
他深吸一口气,剑尖抵住瓦缘,正要发力挑开——
那枚悬在头顶的铜铃,突然轻轻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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