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背面那点银光升至半空,形如残月,静静悬停。陈浔盯着它,脚步未迟疑,一步一步向前。脚下沙地渐硬,风中热意微升,远处赤红山影在夜色中愈发清晰,轮廓沉稳,不似幻象。
他左手按住左肩,伤处隐痛,像有细针在皮肉下游走。青冥剑贴身而藏,剑格微温,与怀中碎陶、玉瓶的震颤频率一致,三者如同心跳同步。他不再怀疑方向。
翻过最后一道沙脊,焦黑岩地出现在脚下,砂石被高温烘烤得发脆,踩上去发出细微裂响。前方地势下沉,一道断裂峡谷横亘,尽头便是火焰山脚。山体通体暗红,岩层如凝固的血流,表面布满龟裂纹路,热浪自缝隙间缓缓蒸腾,在夜空中扭曲视线。
陈浔停下,闭目调息三息。真气在经络中艰难运转,右臂寒毒虽退,仍滞留一丝阴冷,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旧伤。他睁开眼,目光扫向峡谷入口——沙尘忽然扬起,一道身影从断崖下走出。
红衣猎猎,披风翻卷,腰间弯刀未出鞘,却已透出凌厉气势。那人立于焦岩之上,身形高大,面容刚毅,双目如炬直视而来。
陈浔右手悄然搭上剑柄,指节微紧。
对方脚步不停,大步迎上。每一步落下,焦土微震。距离十步时,他忽地收势,双手一抬,弯刀“锵”地一声入鞘。紧接着,一声豪笑撕破夜空:
“陈兄弟!我奉兄长之命等你多时!”
声音熟悉,气息坦荡。
陈浔肩线微松,眼神未缓。他盯着来人,声音低沉:“你怎么会在这?”
拓跋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伸手拍了拍胸口:“还能为何?接你啊!兄长早料你会取道北漠,特命我在此等候。”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质令牌,递上前两步。令牌古朴,正面刻“拓跋”二字,背面是绿洲标记,边缘磨损明显,显是经年携带。
陈浔没有接过,只盯着那图腾细看片刻。他记得这信物——拓跋烈曾持此令现身商队,言明护持青冥剑者至情石洞。如今其弟亲至,看似顺理成章,但他已不敢轻信巧合。
“你兄长如何知道我会走这条路?”他问,语气未软。
拓跋野收回手,也不恼,反而笑了:“你以为是你自己找来的?货郎引你入局,残图现世,绿洲指引,狼群围袭……哪一环不是有人推着你往前走?兄长早在半年前就派人盯住小平安镇,等的就是你动身那一刻。”
陈浔沉默。
这些事他并非毫无察觉。雨夜被青衫客所伤,醒来后澹台静失踪,随后货郎出现,残图浮现,一路线索层层推进,看似偶然,实则步步牵引。他曾以为是命运使然,如今听来,更像是早已铺好的路。
“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他再问。
“等时机。”拓跋野正色,“情石洞非寻常之地,开启需天时、地利、人合。你若早到一日,祖脉未醒,强行踏入只会惊动反噬;晚到一刻,封印闭合,再难进入。我守在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三日。”
他抬头望向火焰山,眼神凝重:“昨夜子时,山腹震动,石门微启,玉瓶引路,正是信号。我知道,你快到了。”
陈浔低头看向怀中玉瓶,瓶身尚有余温,确是在昨夜狼群退去后突然发烫。他指尖抚过瓶底刻痕,与青冥剑柄纹路吻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缓缓消散。
他终于抬手,接过令牌,仔细看过后收入怀中。
“情石洞在哪?”他问。
拓跋野转身,指向山脚深处一道隐蔽裂口:“就在那里。山腹中藏洞,洞口被阵法遮掩,外人寻不到。唯有带着‘情蛊’印记之人靠近,才会显现痕迹。”
陈浔点头,迈步前行。
两人并肩走入峡谷,脚下岩地滚烫,空气干燥灼人。行不过百步,拓跋野忽然开口:
“你肩上的伤,是长生族的剑气所留吧?”
陈浔脚步一顿。
“嗯。”
“我兄长说,那一剑本该致命,你能活下来,已是异数。”拓跋野侧头看他,“但你也别逞强。情石洞内不单有解蛊之法,也有试炼。若你此刻状态未复,贸然深入,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没得选。”陈浔声音平静,“她等不了。”
拓跋野没再劝,只是默默跟上。
又行数里,前方山壁突兀中断,一道巨大裂缝横贯而下,深不见底。裂缝两侧岩石呈暗紫色,表面浮现金色符文,隐隐流动,似有生命。中央一道虚影浮现,形如门户,边缘扭曲不定。
“到了。”拓跋野停下,“这就是情石洞入口。阵法认人,需以血为引,才能开启。”
陈浔上前一步,伸手触向那道虚影。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体内左肩旧伤骤然一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青冥剑在鞘中轻轻一跳,剑格红光微闪。
他收回手,站在原地。
“怎么了?”拓跋野问。
陈浔没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泛起淡淡金芒,转瞬即逝。怀中碎陶忽然发烫,玉瓶随之共鸣,青冥剑尖微微偏转,竟不是指向洞口,而是斜斜指向裂缝左侧一块突出的岩台。
那岩台上,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片,表面布满裂纹,边缘参差,像是从某件完整器物上硬生生掰下来的。
他盯着那石片,眼神渐沉。
“这不是唯一的钥匙。”他低声说。
拓跋野皱眉:“你说什么?”
陈浔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向岩台,脚步坚定,手已握紧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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