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站在原地,右手按在情剑柄上,左手稳住墨千的身体。远处脚步声渐近,林影晃动,火光在树隙间跳跃。
他没有回头。
墨千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嘴角那口黑血尚未干涸,顺着下颌滴落,在陈浔的粗布衣领上洇开一片暗痕。
陈浔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又抬眼望向谷口方向。蛛网已散,苗疆女子不见踪影,只余地上几点发黑的血迹,正缓缓渗入石缝。他咬牙,从怀中取出那株九叶幽光草,叶片泛着冷光,脉络如活水流动。
他将草放入口中,用齿碾碎,混着唾液,一手托起墨千下颌,渡了进去。
墨千喉结动了下,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浓黑血块。紫气自左臂向上蔓延之势稍缓,但胸口仍起伏剧烈,意识未醒。
陈浔将他轻轻放平,手指探其腕脉——跳得极乱,时断时续。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沉定。
就在这时,谷外火光大盛。
杂沓的脚步踏碎枯枝,人声由远及近。
“在这儿!火把都举高!”
“快,那边有人倒着!”
“是救孩子的那位大侠!”
一群百姓涌进山谷,手持火把、扁担、柴刀,脸上满是风霜与焦急。为首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喘着气走近:“大侠……我们听说你破了邪阵,又见山上有血光冲天,怕你有难,便带人来了。”
一名妇人蹲下查看墨千,惊道:“他中毒了!这毒我认得,是‘蚀骨引’,若不及时解,三日内必腐心而亡。”
陈浔摇头:“草已服下,毒性暂压。但他经脉受损,不能再行急运真气。”
众人沉默片刻。一个青年男子背起墨千,主动道:“我来扛。”
另一人递上布条:“先包扎伤口。”
还有人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和水囊:“路上吃的。”
陈浔没接,只盯着方才苗疆女子消失的方向。
有人怒道:“那女人呢?她不是帮我们的吗?怎么突然动手?”
“她差点害死墨大哥!”
“追上去打断她的腿!”
几名青年抄起棍棒就要往林中去。
陈浔一步横出,情剑出鞘三寸,寒光一闪,拦在路前。
“别追。”他说。
众人一愣。
“她若真想杀我们,刚才就不会留下那句话。”陈浔声音低,却清晰,“她说‘它是钥匙’,说‘灾祸将起’。那是警告,不是威胁。”
“可她也伤了墨大哥!”
“她用蛛网困人,还施毒!”
“她自己也在流血。”陈浔看着地上那几滴黑血,“她体内的蛊正在反噬。她出手,是因为她撑不住了,不是因为背叛。”
人群静了下来。
老者叹了口气:“大侠,你是说……她也是被逼的?”
“我不知道她族中发生了什么。”陈浔收剑回鞘,“但我知道,她给了我们破尸王的方法,给了我们听‘她’声音的机会。就算她手段狠了些,终究没让我们死在谷里。”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血河还在山上,那些孩子……”
“先救人。”陈浔转身,接过墨千,自己背了起来。
墨千身子沉重,压得他左肩旧伤撕裂般疼,血又渗了出来。他没换人,也没停下。
“血河阵还没毁。”他往前走,“副教主逃了,阵眼还在运转。只要它一天不破,山下的人就一天不得安宁。”
“我们跟你去!”人群中有人喊。
“对!不能让大侠一个人拼!”
“算我一个!”
“我也去!”
火把一盏接一盏举起,映得山谷通明。百姓们自发排成队伍,有人加固担架,有人分发干粮,有人探路前行。
山路崎岖,湿滑难行。陈浔走在最前,脚步稳健,背上的墨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身后火光连成一线,像一条蜿蜒的长龙,穿林越岭,直指山顶阴云笼罩之处。
行至半山腰,他忽然停下。
众人也随之止步。
他回身,望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火光映在他们眼中,像星子落在荒原。
“我不是英雄。”他说,“我只是个想救妻子的普通人。她被人带走那天,我就发过誓,不管多难,都要把她带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
“你们今天愿意跟我走,就是我最大的倚仗。”
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老者拄着拐杖,重重顿地:“同去!”
“同去!”
“同去!”
呼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鸟扑棱飞走。
队伍再次启程。
越往上,空气越腥。风里带着铁锈味,地面开始出现细小裂痕,裂缝中渗出暗红液体,像血,却不凝固。火把照过去,能看见液体表面浮着一层薄雾,微微蠕动。
陈浔眉头紧锁。
他知道,快到了。
忽然,前方一名探路的年轻人折返,脸色发白:“陈大侠……前面……有一片洼地,全是血水,还在翻滚,像是……活的一样。”
陈浔点头:“那就是血河阵。”
他将墨千交给两个壮汉轮流抬行,自己抽出情剑,握在手中。
剑身微震,似有感应。
“大家小心。”他低声道,“血河不灭,阵眼不死。我们得找到源头,一击即破。”
百姓们握紧手中武器,默默跟上。
火把的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暖线,与山顶那片翻涌的血色遥遥相对。
就在此时,陈浔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向手中情剑——剑刃上,不知何时沾了一滴血珠,正沿着剑脊缓缓下滑。
那血珠滚至剑尖,悬而不落。
剑尖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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