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而古老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从中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
夜枭面无表情,骨笛轻旋,那七道缝隙便不再扩大,只维持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可怖静默。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完美的,能让这些沉睡之物彻底苏醒的时机。
雨停后的子夜,城市如倦鸟收翼,将喧嚣与浮华尽数敛入羽翼之下。
桥洞深处,一堵饱经风霜的残墙边,萧然靠坐着,呼吸粗重得像个破旧的风箱。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那只陪伴他走街串串巷的蓝色保温箱歪倒在一旁,盖子敞开,里面几个汤瓶早已凉透,最后一丝鸡汤的余温也被这午夜的寒气吞噬殆尽。
冷月心背对着他,盘坐在几步之外。
那身撕裂的黑色披风,被她用一段从废弃电缆上抽出的细铁丝勉强固定在肩上,动作笨拙得不像一个顶尖高手。
肩胛骨处的伤口不再流血,但渗出的血渍已将那片旧衣染得更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闭着眼,努力调息,试图压制体内那股因封印松动而蠢蠢欲动的狂暴力量。
“滴……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应急护盾·仿’在触发时,消耗的是您未来72小时的综合情绪值——警告:检测到当前‘希望感’指标已低于安全阈值。”
脑海里,小绿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像个电量不足的廉价玩具。
“那就别报了。”萧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反正也没什么希望可以透支了。”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桥洞另一头传来。
萧然瞬间绷紧了身体,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却空空如也——他的外卖骑手小刀早就在混战中不知飞到了哪里。
冷月心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残存的真气暗暗凝聚,眸光如冰刃般射向声音来源。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环卫工制服,手里却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铁壶,壶嘴还冒着丝丝白气。
他身后,一只肥硕的橘猫亦步亦趋,正是天桥下的猫叔,而猫叔的背上和嘴里,还叼着三只巴掌大的、毛发湿漉漉的小猫。
是老吴。
萧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老吴仿佛没看见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径自走到一堆码放还算平整的砖块前,将铁壶“咚”地一声放下。
他揭开壶盖,一股辛辣而滚烫的姜茶香气瞬间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冷月心。
冷月心警惕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不相信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
老吴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你那伤,是咒力反噬。压不住‘怒’,就留不住‘静’。”
冷月心瞳孔猛地一缩。
萧然挣扎着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两个还算干净的泡面碗,走到砖堆旁,小心翼翼地倒了两碗滚烫的姜茶。
他端着其中一碗,走到冷月心面前递过去。
“喝吧,”他看着她,“不然明天想走都更难。”
冷月心的视线从那碗茶,缓缓移到他那只因为脱力和真气透支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半晌,她才伸出手去接。
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掌心,那份灼热的温度仿佛带着电流,让两人皆是身形一颤,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目光。
老吴没再理会他们,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铜铃铛,走到残墙的角落,用手刨开湿润的泥土,将铃铛埋了进去。
接着,他又用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炭,在铃铛周围划下几道意义不明的符线。
“今晚不会有追兵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泥,淡淡地说道,“我跟风借了三分钟的‘遗忘’,够它们迷路到天亮。”
他转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萧然身上:“小子,你刚才给她的那道护盾,不是系统商城里用积分买的便宜货。那是你把‘必须完成任务’的那股执念,硬生生分了一半给她。”
而后,他又看向端着碗、身体僵住的冷月心:“而你,为了压下他的伤势,回传给他的那一丝真气……是‘影匿三息’的逆脉回流。自损根基,代价是至少三年修为。”
话音落下,萧然和冷月心同时怔住了,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姜茶的热气氤氲了他们的视线,也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猫叔轻盈地一跃,跳上了破败的窗台,将三只小猫安顿在怀里,长长的尾巴一圈,小猫们立刻蜷缩成一团,组成了一个微型的守夜阵型。
良久,萧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从背包最底层翻出最后一包捏碎了的泡面,小心地掰成不均等的两半,用那个被遗弃的烧水壶,接了雨后汇积的还算干净的潭水,混着姜茶的底汤,架在砖块上用捡来的木柴生火煮开。
没有调料包,他只能从外卖箱的角落里,摸出一小包上次吃烧烤剩下没扔的盐和孜然粉,聊胜于无地撒了进去。
水开了,面饼在浑浊的汤里翻滚。
他把煮好的面分成两碗,将面饼明显更多的那一份,推到了冷月心面前。
“那个五星好评返现的鸡汤,我没送成。”他咧了咧嘴,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但这碗……算我请你的。”
冷月心低头看着碗里那几根可怜的面条和漂浮的蛋花——那是猫叔带来的三只小猫中的一只,在老吴出现时,从嘴里吐落的一枚鹌鹑蛋,被萧然“征用”了。
她沉默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面条因为没有油水而有些发涩,汤底只有寡淡的咸味和辛辣的姜味,但那股暖意,却顺着食道,一路熨帖到胃里,再扩散至冰冷的四肢百骸。
“我从小被告知,保镖不能有软肋。任务中,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致命的破绽。”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倒在地上,还要想着护住我……这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战术。”
萧然正呼哧呼哧地吸着面条,闻言抬起头,嘴角的汤汁都来不及擦:“可我们活下来了。”
是啊,活下来了。
冷月心没再说话,只是在萧然低头继续对付那碗面时,用筷子悄悄地,将自己碗里仅有的那几块蛋花,拨了一半到他的碗里。
动作很轻,很隐蔽。
夜,越来越深。
桥洞外,只有远处高架桥上偶尔驶过车辆的微弱光带,和几声不知名的虫鸣。
冷月心靠着墙睡着了,或许是伤势太重,或许是那碗姜茶的作用,她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萧然守在旁边,脑中却突然响起小绿的低语,语气带着一丝警惕:“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分析成分……刚才那碗姜茶中,含有微量‘铃音苔’的生物碱成分。”
萧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老吴将铜铃埋入土里时,指缝间似乎漏下了一撮青灰色的、类似苔藓的粉末,混入了泥土。
与此同时,身旁沉睡的冷月心忽然无意识地呢喃起来,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不安:
“……铃音起,心门启……父……别关灯……”
萧然猛地转头望向桥洞口,哪里还有老吴的身影?
只有地上一行尚未干透的湿脚印,蜿蜒着,通向桥下那片深不见底的暗流。
凌晨四点,天光将明未明,地平线泛起一片混沌的青灰色。
萧然一夜未睡,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冷月心沉睡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在浅眠中微微颤动,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她,看起来不再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反倒像个会做噩梦的普通女孩。
他轻声问脑海中的小绿:“你说……她护我,我护她,到底是谁先欠了谁的?”
系统沉默了良久,没有给出冰冷的数据分析,只是在萧然的视网膜上,缓缓弹出一行从未见过的小字:
“检测到羁绊熵值持续下降,超越‘守护’阈值,建议命名——‘共生回响’。”
窗外,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过桥洞,恰好照在那只被遗忘的蓝色保温箱上。
箱子里,那个空空如也的汤瓶,瓶身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仿佛还在记忆着那场暴雨中,两个亡命奔逃的身影。
凌晨五点十七分,城市尚未苏醒。
桥洞残墙边,某种细碎而规律的声响,打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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