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将狭窄的巷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萧然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光影中急速穿行，每一次转折、每一次矮身，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一道无声无息的致命攻击。
身后，那抹玄色身影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她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预判了他的下一个落点。
然而，她预判了他的落点，他却预判了她的预判。
萧然的视网膜上，一道淡绿色的虚拟轨迹线总会提前零点五秒浮现，清晰地标示出对方的攻击路径和力道。
那是他的系统外挂——“任务预览”。
这让他总能以最狼狈却也最有效的方式，在刀锋及体的瞬间堪堪避过。
又一次侧身闪过一道直刺咽喉的寒芒，萧然的后背已满是冷汗。
这女人，简直就是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冷静、高效，且不知疲倦。
巷道前方突然开阔，却是一处断头路。高墙耸立，再无去处。
“唰！”
破空声从头顶传来，那道玄色身影轻盈地翻越他，落在他前方三米处，背对着他，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冷月心缓缓转身，月光勾勒出她冷若冰霜的侧脸，以及那柄缓缓出鞘三寸、映着寒光的战刃。
刀锋出鞘的锐响在死寂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停下。”她的声音和她的刀一样冷，“阁主情绪异常，你涉嫌用邪术干扰武者心神。”
萧然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大姐，大姐你听我解释！我用的真是红牛加蜂蜜，提神醒脑，补充能量！邪术？我连符都不会画一张！”
冷月心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阁主昨夜饮下你的‘疗心茶’后，便举止怪异。她……她哼起了凡世的儿歌。”对她而言，这简直是比阁主走火入魔更可怕的事情。
萧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唱歌？就因为这个你追杀我三条街？再说了，今早你们不是还下了个五星好评的单子吗，说效果显着，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是在她失控之前！”冷月心语气加重，“今晨，阁主先是无故大笑，而后又独自落泪。她修行‘寂灭剑心’三十载，心如止水，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现在，她已经不适合执剑了。”
“笑也能笑出问题？我说你们这位阁主得压抑成什么样了？”萧然觉得不可理喻。
话音刚落，他脑海中“叮”的一声脆响，熟悉的绿色界面弹出。
【警告：检测到目标“听雨斋阁主”情绪值跌至80（危险阈值），触发紧急支线任务：“笑出来的创伤更难愈”。】
【任务描述：目标的长期压抑状态被强行打破，首次剧烈的情绪释放导致心理防线崩溃，陷入认知失调与自我否定的虚无状态。请立即进行二次干预，否则目标有道心崩毁的风险。】
萧然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小绿，笑还会笑出ptSd？”
系统助手的机械音冷静地在他脑中响起：“根据数据库分析，对于长期处于极端情绪压抑状态的个体，突然的情感宣泄如同洪水决堤，会冲垮其建立的整个精神世界。听雨斋阁主现正独坐剑室，抱着她的佩剑‘秋水’哭泣，反复呢喃‘我不配修行无情道’，已出现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
萧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看向冷月心，叹了口气：“行了，别打了。你家阁主出事了，不是因为我害她，而是你们这见鬼的修炼方式把她逼到了悬崖边，我那一罐红牛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
冷月心眉头紧锁，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眼中那份属于下属的焦急却无法掩饰。
“你们这些武者，不是天天想着打打杀杀，就是追求清心寡欲，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萧然一边吐槽，一边从自己的外卖箱里翻找起来。
他掏出最后一罐印着“pro max”字样的能量饮料，这是他自己调配的加强版，效果猛烈。
接着，他又从一个调料包里捻出一大勺鲜红的辣椒面，毫不犹豫地倒了进去，摇晃均匀。
冷月心看着他这番诡异的操作，眼神充满了警惕：“你又在做什么？”
“以毒攻毒。”萧然晃了晃手中那罐颜色可疑的液体，“之前是让她放松，现在得加点痛觉刺激，帮她把过载的情绪重新拉回现实，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走吧，带路，再晚点你家阁主可能真要把剑给掰了。”
半刻钟后，听雨斋。
不同于外界的想象，这座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剑客圣地，此刻静谧得有些过分。
庭院里草木葱茏，流水潺潺，却听不到一丝练剑的破风声。
阁主就坐在那方青石凳上。
她依旧白衣胜雪，气质出尘，但往日里那份凌厉的剑意已荡然无存。
她蜷缩着身体，像个无助的孩子，双肩微微耸动，眼眶红得像兔子。
那柄名震天下的“秋水”剑被她抱在怀里，剑身随着她的啜泣而微微颤抖。
冷月心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头埋得很低：“属下护主不力，请阁主责罚！”
阁主缓缓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而脆弱：“不怪你……我只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娘亲为我煮的那碗糖水……好甜……”话未说完，她又哽咽起来，泪水再次滑落。
三十年的坚冰，一旦融化，便是一场无法遏制的洪流。
萧然没有打扰这短暂的温情，直到她的哭声渐歇，才缓步上前，将手中那罐特调饮品递了过去：“阁主，来，喝完这杯，我给你讲个笑话。”
阁主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迟疑地接过那个奇特的金属罐子。
她现在精神恍惚，几乎是出于本能，打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股爆炸性的辛辣瞬间从喉咙窜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阁主被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流得更凶了，整张脸涨得通红。
那是一种纯粹的、蛮不讲理的物理刺激，瞬间将她从悲伤的记忆中拽了出来。
可就在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一股奇异的热流混合着能量饮料的甜味涌遍全身，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
剧烈的痛苦和突如其来的舒爽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在那涕泪横流的狼狈中，竟“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
“你……你往疗心茶里……加了辣椒？！”她一边咳一边笑，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萧然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痛并快乐着，才是人生嘛。一味的甜会腻，一味的苦会崩，都尝尝，才算活过。”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他的笑话：“话说有个外卖员，接到个催单电话，客户在电话里咆哮，说再不送到就给他差评。外卖员急了，挂了电话就往死里飙车。结果到了客户家门口，一条大狼狗冲出来追着他咬。他吓得绕着小区花园跑了三圈，最后把外卖从围墙扔进去，自己翻墙跑了。第二天，他收到一个五星好评，留言是：‘谢谢外卖小哥，你不知道，我家狗已经三年没运动过了。’”
这笑话并不算顶尖，甚至有些冷。
但对于一个情绪刚刚经历过山车，心防彻底洞开的人来说，却刚刚好。
阁主先是一愣，随即想象着那个画面，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竟扶着石桌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随着她的笑声，那股压抑在她体内三十年的沉寂剑意，开始不受控制地激荡、盘旋！
“嗡——”
一声轻鸣，她怀中的“秋水”剑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
“咔嚓！”
一道清脆的裂响传来，不是来自石桌，也不是来自别的什么，而是来自阁主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剑心！
在冷月心震惊的目光中，阁主周身那股浑然一体、圆融无漏的丹境剑意，竟如同镜面般，裂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细微缝隙！
那是“无情道”崩解的征兆！
冷月心骇然失色，指着萧然，声音都在发颤：“你……你用一个笑话，破了阁主的丹境剑心？！”
笑声渐止，阁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三十年的孤寂与冰冷。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又看了看那柄陪伴她半生的长剑，眼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释然。
她随手将“秋水”剑插入身旁的石缝之中，动作随意，仿佛那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一根普通的铁条。
“三十年求‘无我’，到头来，不如这一刻的‘有情’。”她站起身，对着萧然微微颔首，目光清澈如洗，“萧师傅，这杯茶钱，我付双倍。”
冷月心沉默地站起身，复杂的目光落在萧然身上。
当萧然转身准备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拦住了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身影渐渐融入庭院的阴影中。
“一个送外卖的，”他的声音悠悠传来，“顺便治治你们这些‘武道抑郁症’患者。”
夜色渐浓，萧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听雨斋外。
他脑海里，小绿的声音适时响起。
【支线任务完成，评价：完美。奖励结算中……】
【检测到目标“冷月心”心率波动+27%，情绪标签由“警惕”、“困惑”转变为“深度好奇”。建议：下次可尝试向其赠送“保镖专用提神特调”，以建立初步信任关系。】
萧然听着系统的建议，忍不住在夜风中笑出了声：“行啊，这新饮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冰山融化剂’。”
话音落下，他眼前的系统界面上，一颗代表着订单星级的灰色星星，其边缘缓缓亮起了一圈金色的光晕，一个倒计时数字随之浮现。
【三星订单权限解锁倒计时：23:59:58】
这一夜总算过去。
当鱼肚白的天空洒落第一缕微光时，疲惫不堪的萧然终于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
他得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真正的早餐，而不是靠那些能量饮料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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