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频道的建立,像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苏北不敢再轻易尝试那种耗费巨大的精神传讯,那无异于在“清道夫”可能的监测网下点亮微弱的火炬。他将希望寄托于“w”留在张翼身边的那个后手,以及自己更隐蔽的观察。
他换了一家更远离医院、但视野能覆盖部分街道的廉价旅馆,继续着他的守望。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研读深蓝之书上关于精神控制的进阶篇章,并结合“心锚”进行更精妙的屏蔽训练。他需要让自己变得更“透明”,更不起眼。
期间,他通过那个一次性手机,再次收到“w”的简短信息,确认李建明(张翼继父)的公司业务确实与几家受“清道夫”影响的跨国实验室有间接资金往来,嫌疑等级被上调至“高度关注”。但“w”也再次强调,缺乏直接证据,且警告苏北切勿靠近李建明或其相关场所,对方身边可能有更专业的反制措施。
苏北听从了警告,但他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张翼母亲病情稳定后即将出院,这意味着张翼将回到那个被李建明完全掌控的“家”中,如同飞鸟归笼,再想接触将难上加难。
转机出现在一个闷热的傍晚。苏北例行公事般地,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投向医院方向,并非传讯,只是如同雷达扫描般感受着那片区域的“气息”流动。这比主动传讯消耗小得多,也更隐蔽。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并非来自张翼的病房,而是来自医院地下停车场的方向!一股冰冷、锐利、带着强烈秩序感和非人质感的“波动”,一闪而逝!这感觉与他自身能力的“涟漪”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机械的、不带情感的扫描!
是“清道夫”的探测设备?还是他们的人?
苏北的心脏骤然收紧。他强行压下立刻深入探查的冲动,那太危险。他立刻切断了那丝感知,如同受惊的含羞草收拢叶片,同时将“守护”心锚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进入龟息状态,所有的精神活动被压缩到最小,所有的“涟漪”被牢牢锁死在体内,手腕上的银色手环甚至发出了一丝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
他像一块石头,凝固在旅馆房间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几乎就在他完成自我屏蔽的下一秒,一股更强大、更隐晦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医院为中心,缓缓扫过周围的区域!这股波动冰冷而浩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苏北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那股波动掠过他所在的旅馆,掠过街道上每一个行人,如同死神无声的凝视。万幸,他提前收敛了所有气息,那股波动在他这里没有停留,缓缓移开,最终消失在感知的尽头。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从他额角滑落。
好险!“清道夫”果然在附近活动!而且,似乎是在搜寻特定的目标……是因为他之前不成熟的传讯尝试,还是因为别的?
他不敢确定。但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对“清道夫”的可怕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们就像隐藏在现实规则之下的清道夫,冰冷、高效,不容任何“异常”存在。
必须尽快行动!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时,桌面上的一次性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信息来得异常急促:
“警报!‘清道夫’区域扫描触发。原因:未知(非你直接引起)。李建明车内有高强度屏蔽装置,疑为接头地点。张翼母亲明日出院。风险激增。建议:24小时内,创造接触,确认张翼意愿与处境。否则,机会渺茫。——w”
信息印证了苏北的感知!“清道夫”的扫描并非直接因他而起,但李建明的嫌疑已飙升到顶点!车内高强度屏蔽?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该有的东西!
24小时!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如何创造结触?医院有李建明的人看守,张翼即将回家,那里更是龙潭虎穴……
苏北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部一次性手机。“w”提到了“确认张翼意愿”。如果她能主动配合,或许有一线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再次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他没有尝试传递复杂的意念,而是将全部精神,孤注一掷地,凝聚成一道极其尖锐、短暂、指向性极强的“唤醒”脉冲,目标不再是宽泛的情绪安抚,而是直指张翼床头柜上,那部黑色的K30手机!
脉冲的内容只有一个清晰的意念:
“看手机!”
这一次的脉冲比上次更凝聚,消耗也更巨大。发出之后,苏北眼前一黑,几乎虚脱,大脑如同被抽空,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但他死死撑着,等待着回应。
医院病房内。
张翼正收拾着出院的物品,心情复杂。母亲病情稳定是好事,但想到要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她就感到一阵绝望。继父李建明刚才来过电话,说明天会亲自来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那个奇怪的、令人安心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清晰,更急切,仿佛直接在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看手机!”
她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那部继父“为了方便联系”而留给她的黑色手机,屏幕竟然自己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的未读信息,发件人未知。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母亲,又看了看门口(李建明的“亲戚”在外面),颤抖着手,拿起了那部手机。
点开信息,里面只有一行字:
“想离开吗?想,就相信接下来联系你的人。——一个朋友”
信息在显示五秒后,自动消失。
张翼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是恶作剧?是陷阱?还是……那黑暗中唯一可能伸出的援手?
她想离开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被孤独和压抑淹没的每一个深夜里,早已无比清晰。
她紧紧攥住了手机,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光芒。
无声的惊雷,已在两人之间炸响。接下来的24小时,将决定一切的走向。苏北在旅馆的房间里,强忍着眩晕和虚弱,死死盯着自己那部一次性手机。
他在等。等一个回应,等一个信号,等一场与时间和命运赛跑的、险象环生的营救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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