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瀑,冲刷着城市的霓虹,将夜色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旅馆房间里,苏北凝视着手机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圈,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疲惫和眩晕被强烈的使命感和紧迫感强行压下。
直接去医院取?无异于自投罗网。李建明的人可能轮班看守,医院的监控系统绝非摆设,更何况还有那神出鬼没的“清道夫”扫描。
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合理的理由,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点,并且接近那个垃圾桶。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里,那把印着附近快餐店logo的雨伞上。一个念头闪过。
他快速拿出一次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w”似乎短暂开放了有限的输入权限):
“能否伪造一份‘xx快餐’的外送订单,目的地:医院住院部x楼护士站,联系人:匿名,要求外送员将‘遗漏的赠品’(描述为一张折起的促销券)放入开水房附近的垃圾桶?订单时间:现在。酬劳:双倍。”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利用外卖员这个流动性大、身份普通且行为合理的角色作为掩护,将“取信”伪装成“放置物品”。即使被监控拍到,也只是一个外卖员按奇怪要求处理“垃圾”的寻常画面,难以追查。而放入垃圾桶的动作,正好可以让他顺势取出张翼的纸团。
信息发出后,苏北紧张地等待着。这是他临时能想到的、风险相对最低的方案。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闪烁:
“方案可行。订单已生成并派发至最近终端。外送员身份:可控临时资源。预计抵达时间:12分钟后。注意:你需在目标地点附近接应,完成信物交接。保持屏蔽,仅做观察。——w”
“w”的效率高得可怕!苏北心中一震,立刻行动。他换上深色的连帽衫,拉起帽子,戴上口罩,将一次性手机和少量现金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再次强化“守护”心锚和手腕屏蔽器的效果,让自己如同一个真正的、隐匿在雨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旅馆。
雨水冰冷,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肩头。他选择了一条小巷穿梭,避开主干道的监控,快速向医院靠近。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住院部大楼的侧后方,那里有一个供后勤车辆进出的小门,相对僻静,监控也较少。他隐在一棵大榕树茂密的树冠投下的阴影里,目光穿透雨幕,紧紧锁定着住院部大楼的入口和那条通往开水间的走廊方向(根据“w”提供的结构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周围的空气湿冷黏腻。苏北的心跳与雨滴敲打树叶的节奏重合,紧张而有序。他像一头蛰伏的猎豹,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却又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最低。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亮黄色xx快餐雨衣、戴着头盔的身影,骑着电动车停在了住院部门口。外卖员提着袋子,快步走了进去。
苏北屏住呼吸。
透过走廊的玻璃窗,他能模糊看到那个黄色的身影走向护士站,短暂停留,似乎在解释什么(大概是那份奇怪的订单),然后,按照预定计划,外卖员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开水间方向。
就是现在!
苏北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窜出,利用雨声和夜色的掩护,迅速贴近了那个后勤小门。他计算着时间,在外卖员即将到达垃圾桶的瞬间,他也恰好潜行到了走廊窗外的一个视觉死角。
隔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他看到了那个外卖员。对方在开水房门口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然后自然地走到垃圾桶旁,先是假装将一张折起的纸片(伪装物)塞进垃圾桶边缘,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以极其迅捷而隐蔽的动作,在垃圾桶缝隙里一探、一勾!
一个微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纸团,落入了外卖员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掌心!
成功了!
外卖员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寻常的动作,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步伐稳定,没有任何异常。
苏北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立刻后撤,重新隐入榕树的阴影中。
几秒钟后,那个黄色的身影走出住院部,骑上电动车,迅速消失在雨幕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明显的注意。
苏北没有立刻去追外卖员。他依旧潜伏在暗处,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沿着预定好的撤离路线,快速而安静地离开医院区域。
在一个远离医院、没有监控的街角公园凉亭下,那个黄色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电动车和显眼的雨衣被放在一边,对方只是一个穿着普通夹克、面容模糊的年轻人。
见到苏北,年轻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带着湿气的纸团放在了苏北摊开的掌心。然后,他点了点头,骑上另一辆普通的自行车,迅速消失在雨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北紧紧攥着那个纸团,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与掌心因为激动而渗出的热汗混合。
他走到凉亭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展开被雨水微微浸湿的纸条。
简笔的樟树,树下两个并肩的小人。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所有的疲惫、所有的风险,仿佛都得到了补偿。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与喜悦的情感冲撞着他的胸腔,让他眼眶发热。
她收到了他的信息。她信任了他。她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了。
他将纸条仔细地、郑重地折叠好,放进贴身口袋里,紧挨着那根旧头绳。
雨还在下,夜正深。但苏北知道,他与张翼之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已经被这雨夜中的一次默契行动,撬开了一道缝隙。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道缝隙,将她从那个“家”里,真正地带出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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