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风山的第二天午后，太阳把土路晒得发烫，车轮碾过石子，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宋江坐在小推车上，掀开粗布一角，摸了摸里面的银锭，确认稳妥后，又把布盖好，抬头看向远处——那就是对影山了，两座山峰并排立着，像一对嵌在天边的镜子，山脚下的空地却传来阵阵吆喝声，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
“押司，前面好像有人打架！”李四推着车，也听见了动静，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眼神往空地方向瞟。
张猛攥着腰里的短刀，指节泛白，语气里带着点兴奋：“要不我去看看？别是不长眼的毛贼，耽误咱们去梁山的路。”
宋江摇了摇头，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衣角的土：“先去看看再说，别贸然动手，咱们现在人多，动静太大容易引官府注意。”
几人往空地走，刚绕过一片矮树丛，眼前的景象就清晰起来——空地上围了十几个喽啰，有的手里拿着木棍，有的攥着锈刀，都伸长脖子往中间看，中间两匹瘦马正对峙着，马上的人手里都握着方天画戟，戟尖对着戟尖，偶尔碰一下，就溅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左边的汉子穿一身红袍，袍子下摆被风吹得猎猎响，脸上带着股不服输的傲气，下颌线绷得紧，正是占了对影山的吕方；右边的穿白袍，脸色冷峻，握着戟杆的手稳得很，眉眼间满是倔强，是来抢地盘的郭盛。
“呔！郭盛！这对影山是我三年前就占下的，你带着人突然闯来，还想把我赶出去，凭什么！”吕方勒了勒马缰绳，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土，像是也在帮主人造势。
郭盛冷笑一声，戟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吕方的戟杆：“占山哪有讲先来后到的？有本事就打赢我，这山归你；打不赢，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别在这儿碍眼！”
说着，两人的戟杆又要相撞，李四赶紧往前跑了两步，张开手大声喊：“住手！都别打了！我家押司有话要跟二位说！”
吕方和郭盛都是一愣，动作顿住，转头看向李四，又顺着李四的方向看到宋江一行人，眼里满是警惕，手里的戟却没放下。
“你是谁家的押司？也敢管我们对影山的事！”吕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显然没把李四放在眼里。
宋江这才往前站了站，青布长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没往前走太远，只是站在能让两人听清的地方，语气平稳：“二位好汉，我是郓城宋江，要去东溪村见晁盖，再去梁山投奔。你们为了一座对影山争斗，不值得。”
“郓城宋江？”吕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圆了，握着戟的手不自觉松了些，“你就是那个帮晁盖劫生辰纲、到处帮人解围的‘及时雨’宋公明哥哥？”
郭盛也有些惊讶，白袍下的肩膀微微动了动，他盯着宋江看了半天，才开口：“你真是宋公明？可别是冒充的，想骗我们的地盘。”
宋江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张猛和李四：“我要是冒充的，晁盖能让我带着人去梁山？再说，我要是想骗地盘，犯不着特意劝你们停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又看向周围的喽啰：“对影山虽好，可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你们争赢了，也只能守着这儿当一辈子山大王，劫点过路的商客，混口饭吃。可要是跟我去梁山就不一样了。”
“梁山有粮有兵，有晁盖、吴用这样的好汉，咱们一起抢州府、占地盘，往后谁还敢小瞧咱们？到时候你们每人都能领一队弟兄，有享不尽的富贵，比在这儿争一小块地方强十倍不止。”
吕方低头想了想，红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戟杆，他占对影山三年，早就觉得憋屈，可又没别的出路，现在听宋江这么说，心里难免动摇。
“可我听说梁山的寨主王伦，心胸窄得很，容不下有本事的人。之前林冲教头去投奔，他都百般刁难，咱们去了，能有好日子过吗？”吕方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顾虑，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王伦算什么。”宋江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底气，“他就是个守着山寨过日子的庸人，没什么大志向。只要咱们人多、有实力，他敢不接纳？真要是他不识抬举，容不下咱们，那梁山的寨主，也不是不能换。”
郭盛看了眼吕方，又看向宋江，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去了梁山，真能有自己的队伍？不会像在对影山这样，天天担心有人来抢地盘？”
“我保你们。”宋江语气肯定，眼神里没半点含糊，“只要你们听话，不犯抢百姓、胡来的毛病，到了梁山，我跟晁盖说，让你们各自领一队弟兄，没人敢随便欺负你们，好酒好肉也管够。”
吕方突然笑了，把方天画戟扛在肩上，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到宋江跟前，对着宋江拱了拱手：“好！我信宋公明哥哥！这对影山我不争了，带着我的弟兄们跟你去梁山！”
郭盛也跟着跳下马，白袍扫过地上的草屑，他走到吕方面旁，对着宋江点头：“我也去！反正在这儿待着也没奔头，不如跟哥哥干大事，总比天天争地盘强！”
周围的喽啰们一听，都欢呼起来，有的还把手里的木棍扔在地上，显然也早就不想待在对影山了。吕方和郭盛各自喊了个心腹，让他们去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就带着二十多个喽啰过来，手里拎着包裹，里面装着兵器和攒下的碎银子。
李四推着小推车，看着突然壮大的队伍，笑得合不拢嘴：“押司，咱们这下人多了，去梁山也更有底气了！就算王伦想刁难，看到咱们这么多人，也得掂量掂量！”
张猛也跟着乐，拍了拍吕方的肩膀：“吕头领，你这方天画戟看着就厉害，到了梁山，咱们可得好好比划比划！”
吕方也不推辞，笑着应下：“好啊！到时候谁输了，谁就请喝酒！”
宋江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也踏实了些，可还是没完全放松——王伦的性子琢磨不透，之前听林冲说过他的刁难，现在带了这么多人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反感；吕方和郭盛刚加入，能不能真心跟着干，也得看往后的相处。
夕阳慢慢沉了下去，把对影山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梁山方向走，车轮声、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顺着土路往远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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