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流台上的激战尘埃落定已三日,但其引发的波澜,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涟漪持续扩散,愈发汹涌,席卷了整个清河镇乃至周边地域。
林无锋这个名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为了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中最炙手可谈的焦点。
“听说了吗?秘剑堂那个叫林无锋的少年,拿了今年考核的第二!”
“第二?!真的假的?他不是才进内堂没多久吗?我记得他来自…林家村是吧?”
“千真万确!争流台上亲眼所见!那叫一个惨烈!最后决赛对上了柔水峰的柳依依,打得是天昏地暗!”
“柳依依?她赢了?她不是一直不温不火吗?”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柳师姐才是真人不露相!游侠境巅峰!一手缠丝剑法鬼神莫测,连断浪峰的岳沉师兄都败在她手下!”
“我的天!岳沉都输了?!那林无锋能打到第二…岂不是说他也…”
“了不得啊!真是鲤鱼跃了龙门!谁能想到一个小村出来的少年,能有这般造化!”
“这下林家村可要…”说话之人忽然顿住,四周气氛微微一滞,众人似乎同时想起了那个不久前的噩耗,脸上兴奋之色稍褪,化为一声复杂叹息,“…唉,可惜了。”
羡慕、惊叹、嫉妒、惋惜…种种情绪在镇中弥漫、交织。林无锋的崛起之路,因其出身与背后的悲剧,更添了几分传奇与悲壮的色彩。
清河剑阁之内,气氛则更为热烈而专注。弟子们三五成群,反复谈论、揣摩着考核的每一场精彩对决。岳沉“断江”重剑的霸道绝伦、冷雨“蛇吻”双剑的诡谲阴寒、柳依依“柔水化域”的深藏不露与一战惊天下,以及林无锋四剑切换的战术多变、那门越战越强的诡异叠劲剑诀,还有决赛最后那石破天惊、撕裂剑域却功亏一篑的绝世锋芒…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反复品味。
林无锋在秘剑堂那处临溪小院的院门外,这几日明显多了不少徘徊的身影。有好奇张望的新晋弟子,有意图结交的同门,亦有目光复杂、暗自较劲的竞争对手。然而院门始终紧闭,门前溪水潺潺,无人敢贸然打扰。主人在经历连番恶战后,显然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恢复与沉淀。
三日后,剑阁议事大殿。
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殿堂。清河阁主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沉静,目光中含着欣慰与期许。三位来自郡城外院的使者坐于上首贵宾位,神情平淡,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剑阁一众高层长老分列两侧,皆面色凝重,注视着台下。
台下,昂然站立着十名年轻弟子。他们正是本次年度考核最终脱颖而出的前十名,代表着清河剑阁此代弟子最顶尖的战力与潜力:
柳依依、林无锋、岳沉、冷雨、石峰、高远、火云子、韩临、赵莽、以及一位来自二十八峰、名为孙涛的黑马弟子。
柳依依一身水蓝长裙,气息悠长绵柔,已完全恢复至游侠境巅峰的圆满状态,脸上带着温婉浅笑,眼神清澈而宁静,仿佛昨日那场惊世之战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唯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显露出其志在必得的决心。
林无锋立于其侧,面色红润,气息沉凝如山,《极道剑罡》运转圆融,锋锐内敛。三日调息,借助丹药与阵法之力,他昨日激战所带来的内伤与损耗已尽数恢复,精气神皆处于前所未有的饱满巅峰状态。他眼神锐利如鹰,平静地望向前方,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心潮在沉稳之下微微澎湃。背后剑匣沉寂,却仿佛蛰伏着四道蓄势待发、特性迥异的凌厉锋芒。
岳沉面色沉稳,目光坚毅,巨阙剑虽未在手,那股厚重无匹的剑势却隐约可感。败于柳依依那诡异剑域,他并无多少沮丧,眼中反而燃着更炽烈的战意与反思。
冷雨依旧一身黑衣,气息内敛如万载寒冰,仿佛独立于喧嚣之外,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动。
石峰、高远等人则难掩激动之色,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十人身上,充满了赞赏、期许与深深的羡慕。他们将是清河分院的骄傲,即将踏上更为广阔的舞台。
清河阁主缓缓起身,目光逐一扫过台下十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经多日激烈角逐,本届年度考核,至此圆满结束。尔等十人,历经苦战,脱颖而出,展现了清河剑阁此代弟子最杰出的风采与无可估量的潜力。本座,甚慰。”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按剑阁历年惯例,考核前十,皆获嘉奖,以资鼓励。”
侍立一旁的执事长老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玉简,高声宣读:
“第十名至第四名,赏中品灵石百块(注:此界灵石仅为通用货币,不含灵气,无法用于修炼)、宗门贡献点三千、灵阶下品丹药【培元丹】三枚!”
“第三名,岳沉,赏上品灵石五十块、贡献点五千、灵阶中品丹药【凝罡丹】一枚!”
“第二名,林无锋,赏上品灵石百块、贡献点七千、灵阶中品丹药【蕴神丹】一枚!”
“第一名,柳依依,赏上品灵石两百块、贡献点一万、灵阶上品丹药【碧波丹】一枚!”
丰厚的奖励引得台下观礼弟子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与羡慕的低语。灵石作为货币,意味着他们可在郡城购置所需资源;而那灵阶丹药,尤其是柳依依所获的【碧波丹】,明显契合其功法属性,对游侠境弟子而言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价值连城。
(灵石兑换比例:一上品灵石兑换一百中品灵石,一一中品灵石兑换一百下品灵石)
十人依次上前,从执事长老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储物袋,神色各异,但眉宇间皆难掩喜悦与振奋。
(储物袋可以装除煞剑以外的任何东西,不包括活物!)
奖励颁发完毕,清河阁主侧身,向三位使者微微颔首示意。
那名为首的郡城外院使者缓缓站起身。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一股无形的、源自更高层次力量的威压自然弥散开来,让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弟子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清河剑阁,”使者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代弟子,确有不凡。经我等三人决议,尔等考核前十,皆获资格,准入天南郡剑阁外院修行。”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台下十人即便早已心知肚明,此刻亲耳听到这正式的宣告,仍忍不住呼吸一促,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璀璨光彩!就连最为冰冷的冷雨,眼眸也微微闪动了一下;一向沉稳的岳沉,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天南郡剑阁外院!
那是一个远比清河镇分院广阔无数倍、精彩无数倍的世界!那里汇聚一郡之地的人才与资源,有更浓郁的天地灵气、更高深的功法剑诀、更强大的对手与导师、以及通往更高境界、更广阔天地的路径!这是所有分院弟子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是真正鱼跃龙门的开端!
“然,”使者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外院非是安逸享乐之地,其竞争之残酷、修行之艰苦,远非此地可比。汇聚一郡精英之地,天才辈出,强者如云。尔等今日之成就,于彼处,或仅为起点。需勤修不辍,砥砺前行,方能立足,乃至脱颖而出。”
他的目光在柳依依、林无锋、岳沉三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继续道:“未来,若有机缘与实力,或可踏入郡城内院,乃至…遥望总阁!”
内院!总阁!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挑战。那是一片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天地。
“予尔等十日时间。”使者最终宣布,“处理此地未竟事宜,与师长友朋告别,调整身心状态。十日后,于此地集合,随我等前往郡城。”
“是!谨遵使者谕令!”十人压下心中激动,齐声应道,声音洪亮而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与决心。
清河阁主抚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这些弟子,将是清河分院走出去的骄傲,他们的成就,关乎分院的荣光。
仪式结束后,十人在无数羡慕、祝贺、乃至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出大殿。
高远兴奋地狠狠一拍林无锋的肩膀:“林师弟!听见了吗?郡城!我们真的要去郡城了!哈哈!这下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石峰也憨厚地笑着,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是啊,得回去好好跟家里说道说道,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岳沉走到林无锋和柳依依面前,微微颔首,沉声道:“郡城再会。”眼神中是对强大对手的认可,更是对未来更为激烈竞争的期待。
冷雨则一言不发,身影如幽影般悄然离去,融入人群。
柳依依对林无锋微微一笑,笑容温婉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意味:“林师弟,郡城再会。”那温和的目光下,是毫不掩饰的竞争锐气。
听到“光宗耀祖”、“跟家里说道”这些话语,林无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底深处那被连日激战与眼前盛况暂时压抑的悲痛与仇恨,如同冰冷的暗流骤然翻涌而上,瞬间冲淡了所有的喜悦。
家?
他的家,林家村,早已在七杀盟的屠刀下化为焦土与废墟,亲人喋血,家园尽毁。
宗族?
他的亲人、族人,几乎尽数罹难。而幸存的阿宝、林婶和那幼童,也已跟随那位神秘莫测、实力深不可测的邋遢老者离去,不知所踪。他甚至连告别和妥善安置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的荣耀、未来的前程,都与那片浸透鲜血的焦土再无直接关联。他孑然一身,并无故乡可归,亦无众多亲族可分享这份喜悦、接受他的告别。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入心底最深处,眼神迅速恢复了惯有的沉静,甚至比以往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与孤寂。他对高远和石峰微微点头,并未多言。他的激动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其中掺杂着更沉重的血海深仇、更孤绝的复仇使命、以及对探寻幸存者下落的执着。
他知道,他的崛起,无法让逝者重生,也无法让那片焦土重现生机。但他肩负着为亡亲族人复仇雪恨、并追寻阿宝他们踪迹的沉重责任。前往郡城,站上更高的舞台,获得更强的力量、更广的人脉与更灵通的消息渠道,才是实现这一切的唯一途径。那位带走阿宝他们的老者,绝非寻常人物,或许只有到达天南郡那等广阔天地,才有探寻其踪迹的渺茫可能。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兴高采烈地计划着回家告别,只是默默地转身,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自己在秘剑堂那处临溪的小院。
这宝贵的十天,他不需要,也无处进行世俗的告别。他需要利用每一分每一刻,彻底巩固当前修为,疗愈决赛可能留下的细微暗伤,进一步揣摩修炼《叠浪九重剑诀》,并尝试去理解和掌控那丝不受控制、却拥有着恐怖威力、反噬也极大的金煞剑意。
变强,是他唯一的目标,也是他应对一切未来挑战、完成所有使命的唯一基石。
就在林无锋默默走向小院,全身心沉浸在变强的渴望与孤绝的使命中时,他并不知道,关于他,特别是关于他决赛最后那惊鸿一剑、撕裂柔水剑域的传闻与种种猜测,已随着南来北往的商队和行走四方的修士,悄然传向了更远的地方,落入了某些隐藏在波澜之下的有心人的耳中。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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