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铺了一地碎金。朱厌和离仑手牵着手从后院走来，两人正说着桃苗该施肥的事，朱厌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在后山找到的腐叶土多肥沃，混着松针发酵后如何养根，浑然忘了叶冰瑶还在寺里。
路过练功场时，他眼角瞥见叶冰瑶正握着紫月鞭，指点孩子们调整剑招的角度，嘴里习惯性地冒出一句：“那臭婆娘倒是挺会折腾，比在大荒管我时还严。”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离仑握着他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刚想开口提醒，就见叶冰瑶猛地转过身，手里的紫月鞭“唰”地抽出半尺，紫光乍现如冷电，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声音比惊雷还响：“朱厌你个混小子！又喊我什么？！”
朱厌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干娘在此，吓得魂飞魄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离仑的手就往前蹿：“我我我……我说错了！是‘好姑娘’！我想说‘好姑娘’！”
“说错了就想跑？”叶冰瑶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追了上去，藤条在她另一只手里甩得啪啪响，“今天非抽断你的腿不可！让你记牢了，再敢乱喊，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后院，朱厌慌不择路，顺着蜿蜒的山道往山上跑，踩得路边的野花东倒西歪。叶冰瑶提着鞭子紧追不舍，嘴里还骂着：“在大荒没抽够你是不是？那时你还是只毛没长齐的猴子，现在胆肥了，当着我的面喊‘臭婆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让你知道谁是长辈！”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口误！口误啊！”朱厌一边跑一边哀嚎，脚下的石子被踢得乱飞，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阿离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离仑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也提步跟了上去，生怕这两人真在山里闹得太疯，摔着碰着都不好。
朱厌跑得飞快，两条腿倒腾得像风车，却哪比得上叶冰瑶浸淫多年的轻功。眼看紫月鞭的影子就要抽到背上，他猛地拐进一条岔路，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滑，草木划过他的衣衫，留下几道口子。叶冰瑶紧随其后，身影轻盈如蝶，两人竟一前一后追过了三座山梁，惊得林间飞鸟四散，野兔乱窜。
等绕回寒水寺时，朱厌已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衣衫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沾着泥土和草屑，活像刚从泥潭里滚过。他踩着山门的台阶往里冲，跑第二圈经过前院时，忽然想起离仑还在寺里，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疯了似的冲向回廊：“阿离！救我！她要杀了我！”
叶冰瑶追到寺门口，见他往离仑那边跑，冷笑一声：“躲到阿离身后也没用！今天谁来都护不住你！”
朱厌一头扎进离仑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活像只受了惊的鸵鸟，声音闷闷的：“阿离护着我！她要打我！你看她那样子，是真要下狠手！”
离仑伸手拦住追过来的叶冰瑶，哭笑不得：“姐姐息怒，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嘴笨，平时在寺里顺口说惯了，没成想今天失了分寸。”
叶冰瑶举着鞭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朱厌那副怂样——耳朵红得滴血，身子还在微微发颤，和当年在大荒被她追着打的小猴子模样重合，又气又笑：“你说你都多大了，还学小时候那套躲人？有本事骂人，没本事受罚？算什么好汉！”
这场追逐闹得动静极大，前院的魏长泽、温若曦、苏慕遮、英磊、无禅和忘忧大师都听见了。英磊刚从厨房端着一碟桂花糕出来，闻言扶着额叹了口气：“唉，我真是服了，朱厌，怎么就这么没事找事？明知道娘亲在，还这么口无遮拦，这不找抽吗？”
温若曦掩嘴轻笑，眼底满是无奈：“师父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爱惹叶师姑生气。”
魏长泽也道：“叶师姑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偏要去触霉头，也是该受点教训。”
忘忧大师坐在菩提树下，捻着佛珠摇头，语气却带着笑意：“阿弥陀佛，这俩人啊，真是活宝，多少年了，师妹还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她老，更听不得这声‘婆娘’。”
苏慕遮摇着折扇，扇面轻晃，眼底带着笑意：“倒也热闹，寒水寺许久没这么闹腾了，添了几分生气。”
无禅站在一旁，看着后院的方向，忍不住道：“叶姐姐怕是真动气了，赵师叔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回廊下，叶冰瑶还在瞪着朱厌，离仑好说歹说，又拍了拍朱厌的背示意他低头，朱厌才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乱喊……”，保证下次绝不再犯。叶冰瑶这才悻悻地收起鞭子：“这次看在阿离和孩子们的面子上饶了你，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朱厌从离仑身后探出头，偷偷看了叶冰瑶一眼，见她脸色缓和了些，才小声嘟囔：“知道了……”
叶冰瑶瞥了他一眼，转身往练功场走，嘴里还道：“孩子们还等着练剑呢，别耽误了正事，一群小家伙还看着。”
朱厌这才松了口气，瘫在离仑怀里直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离仑拍着他的背，无奈道：“你啊，真是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阳光穿过回廊的雕花窗棂，照在两人身上，朱厌的狼狈和叶冰瑶的余怒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寺的笑语和那份藏在打闹里的、历久弥新的情谊。前院的众人看着这出闹剧落幕，也都笑了起来——寒水寺的日子，果然因这些鲜活的人，而格外有滋味，像英磊新酿的桃花酒，带着点烈，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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