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易主的消息，如同在孟林这片泥沼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浊浪翻涌。
各方势力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这个一夜之间崛起的年轻人身上。
寨墙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那面迎风招展的新旗帜，无声地宣告着旧秩序的崩塌与新规则的诞生。
寨内最大的竹楼，如今成了林凡的临时指挥部。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和血腥味，与窗外飘来的河水潮气混合在一起。
王雷、赵疤瘌眼、陈剑、韩德胜等核心骨干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支队长，”
陈剑将一份初步整理的清单放在粗糙的木桌上，“缴获的武器弹药清点完毕，加上我们原有的储备，支撑一场中等规模的防御战绰绰有余。
缴获的粮食，够我们现有人员食用两个月。
另外，在清理乃猜居所时，发现了这个。”
他推过来一个密封的铁盒。
林凡打开，里面是几封用英文和缅文书写的信件，以及几张标注着英文的地形草图。
信件内容隐晦，但提到了维持地区平衡、遏制过度扩张等字眼，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印章。
地形图上，回龙峪和水寨的位置被重点圈出。
“英国佬的手笔。”
林凡冷哼一声，将信件丢回桌上，“他们不想看到任何一家独大。
乃猜是他们扶起来的狗，现在我们把这狗宰了，他们自然坐不住了。”
“怕他个鸟！”
赵疤瘌眼啐了一口，“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占了水寨，控制河道，英国人还能派兵舰打过来不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韩德胜经历过更多风雨，语气沉稳，“英国人在这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他们可以通过扶持罗兴汉，或者别的什么张猜、李猜来给我们找麻烦，甚至可能在经济上封锁我们。”
林凡点了点头，韩德胜说到了关键。
军事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如何巩固胜利果实，应对随之而来的政治、经济压力，才是更大的考验。
“罗兴汉那边有回信了吗？”林凡问。
陈剑回答：“派去的人刚回来。
罗兴汉拒绝了我们的条件，他说……水寨本来就是无主之地，谁有本事谁占。
他还说，让我们小心吃得太饱，噎着。”
指挥部里顿时一片骂声。
“妈的，给脸不要脸！”
王雷猛地站起，牵动了手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支队长，给我两个连，我去把罗兴汉的老窝给端了！”
林凡抬手虚按，示意王雷坐下。
“仗，肯定要打。
但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上，是随队前来见习的几名黄埔南洋优秀学员。
“李正华。”林凡点了一个学员的名字。
“到！”一个面容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坚毅的年轻人立刻挺胸站直。
“你带一个小队，配两部步话机，前出至罗兴汉地盘边缘，进行侦察和骚扰作战。”
林凡下达的命令让众人都是一愣，“你的任务不是歼敌，是摸清他主力部队的动向、补给线路。
以及……他和他手下几个主要头目的活动规律。
用我教你们的东西，像蚊子一样叮他，骚扰他，让他睡不着觉。
但又抓不住你们，能做到吗？”
李正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保证完成任务，校长！”
“去吧。
记住活着回来，把情报带回来，就是头功。”
李正华敬礼后，立刻转身离去，脚步坚定。
林凡看着他的背影，对其他人解释道：
“罗兴汉以为我们会挟大胜之威，直扑他的老巢。
我偏不，我要用这些小股精锐，磨掉他的耐心，耗尽他的精力。
让他疑神疑鬼，首尾难顾。
同时，华源公司要加紧运作，断了罗兴汉的财路。
我们要让他内外交困！”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至于英国人，还有宋文渊背后的朋友们……”
林凡走到窗前，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他们想看我们如何应对，想看我们是不是一把容易控制的刀。”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
“那我们就把这把刀磨得更快，快到他不敢轻易伸手来握！
陈剑，挑选一批机灵、可靠的弟兄，成立一个对外联络组，由你负责。
不仅要搜集情报，也要学会主动释放消息，结交那些对英国人心怀不满的本地头人、商队。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我们合作，比跟我们作对，有利可图！”
“是！”
“王雷，抓紧时间整训部队，尤其是新补入的俘虏，要做好甄别和思想工作，尽快形成战斗力。
韩德胜，水寨的防务和内部管理交给你，立下规矩，安稳人心。”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将战后千头万绪的事务分解落实。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林凡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所蕴含的庞大决心和清晰思路。
他不仅要打赢一场仗，更要下一盘大棋。
会议结束后，林凡独自登上水寨最高的了望塔。
脚下，河水奔流，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和未知的挑战。
宋文渊留下的那张援助清单和那份合作提议，此刻正躺在他的口袋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接受援助意味着更深的捆绑，但也意味着更快的发展。
如何在利用外力壮大自身的同时，不被其反噬，这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面对的难题。
“校长。”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凡回头，是玛丽亚。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汤走来。
“您的药。
另外……伤员都安置好了，新缴获的药品派上了大用场。”
林凡接过药碗，道了声谢。
他看着玛丽亚略显疲惫但依然明亮的眼睛，忽然问道：
“玛丽亚，如果有一天，我们需要面对更强大的敌人，甚至是你家族可能不认可的势力。
你会站在哪边？”
玛丽亚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支队长，从我决定跟你们南下的那一刻起，我的路就已经选好了。
这里，才是我的家。”
林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他仰头将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
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手握利剑，身旁有可信的同伴，心中有明晰的方向。
这砺剑之誓，必将用敌人的败退和自身的壮大，来书写最终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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