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粘稠、带着废墟尘埃和血腥气的黑暗。
李添一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深海的石头,不断下沉。意识在无边的虚无和破碎的剧痛中沉浮,唯一真实的触感,是怀中妻子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冰凉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在黑暗的海底摇曳着最后一点微光。坠落时灌入耳鼻的烟尘让他无法呼吸,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肩窝处烙印乳鼎的位置,此刻如同一个冰冷的黑洞,不仅吸走了他残存的力量,更在贪婪地吞噬着他仅存的意识。那曾经带来一丝暖流和锚定的三生鼎,在耗尽污血断桥的“养料”回光返照后,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个凹陷的、带着焦糊气息的烙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冷却后的丑陋疤痕,与下方猩红脐带强行连接的伤口叠加在一起,带来双重的、撕裂灵魂的痛楚。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下沉,永无止境的下沉。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还在坠落,或者早已摔落在冰冷的废墟深处,只是这黑暗太过沉重,压得他动弹不得,感知模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熄灭,沉入永恒的冰寒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嗡鸣…如同溺水者头顶透下的一缕微光,穿透了厚重的黑暗,轻轻拂过他即将冻结的意识。
不是来自肩窝的烙印。
而是…来自他的…手心!
那只沾染了污血断桥青铜残骸、曾引动污血虚线篡改快递地址的左手手心!
掌心纹路里,那个由污血凝结而成的、微小的二维码,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幽蓝光芒!
光芒虽弱,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瞬间刺破了包裹李添一的虚无!
嗡鸣声中,一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庞大信息流的…冰冷数据脉冲…无视了他残破的躯体,无视了他混乱的意识,如同植入灵魂的芯片被激活,强行注入了他的大脑!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
只有…信息!冰冷、庞杂、带着绝对理性逻辑的…二进制洪流!
0 和 1 组成的瀑布,夹杂着甲骨文的笔画碎片、扭曲的基因片段、破碎的空间坐标、以及…无数个不断跳动的、猩红色的、倒计时的数字…
「物流追踪中…」
「包裹Id:SN-1024-7」
「当前状态:运输中(时空乱流)预计送达时间:???」
「收件人青鳞留言:拒收!别放驿站!放门口石龟下面!否则投诉!!!」
「警告:时空乱流加剧!包裹能量波动异常!存在提前湮灭或坐标偏移风险!」
「路径预测模型更新:牧野战场遗址 -7号丰巢柜 坐标点稳定性:0.0001%」
「备选路径计算中…」
「…计算失败…时空乱流干扰过强…」
「…尝试接入本地因果链…」
「…检测到强相关因果锚点:‘甲辰年闰二月十七’…」
「…因果链追溯中…」
「…锚点关联生命体:李添一(载体)、刘美婷(本源)…」
「…提取生命体征数据…」
「李添一:生命体征:濒危(多维衰竭)…意识活跃度:0.7%…灵魂污染度:87%…」
「刘美婷:生命体征:微存(本源枯竭)…胎儿状态:未知高维信号干扰…」
「…建立紧急数据通道…上传包裹追踪信息及风险预警…」
「…数据通道载体:李添一(唯一可用端口)…」
「…上传完成…」
冰冷的数据洪流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李添一濒临崩溃的意识,带来一种超越物理痛苦的、纯粹信息层面的碾压感。他感觉自己像一台内存爆满、cpU过载、还在被强行写入超大型文件的古董电脑,下一秒就要彻底蓝屏烧毁!
“呃…啊…” 他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不成声的嘶鸣,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
……
“李哥!李哥!醒醒!撑住啊!”
焦急的呼喊,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重物拖拽的喘息声,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模糊地钻进李添一的耳朵。
沉重的黑暗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刺鼻的烟尘味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涌入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却也让他模糊的意识被强行拽回了一丝现实。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映入眼帘的,是程序那张布满灰尘、血污和数道新鲜擦痕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程序那副裂成蜘蛛网的战术目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一只镜片彻底碎了,另一只镜片后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
“活了!活了!玄圭老爷子!李哥还有气!”程序扭头嘶哑地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脱力而变调。
李添一的视线艰难地移动,越过程序的肩膀。他看到玄圭枯槁的身影正佝偻着,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扭曲变形的钢筋,吃力地撬动着一块压在他腿上的、巨大的混凝土碎块。老守陵人脸上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每一次用力都让他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他们似乎在一片巨大建筑残骸形成的、狭窄而危险的三角空隙里。头顶是交错扭曲的钢筋和摇摇欲坠的楼板,缝隙外是弥漫的烟尘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建筑持续崩塌的闷响。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缝隙顶端透下的几缕惨淡天光,以及…程序战术目镜镜腿上,一个顽强闪烁着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红色LEd指示灯。
他的左腿传来钻心的剧痛和麻木感,显然被那块混凝土压得不轻。但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怀中的触感——刘美婷依旧被他紧紧搂着,但她的身体冰凉得可怕,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感觉不到起伏!颈间那片逆鳞胎记,黯淡无光,死寂一片!
“美…婷…” 李添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裂渗血的嘴唇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嫂子…嫂子情况更糟!”程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布满放射状裂痕、边缘还在滋滋冒着电火花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这玩意儿居然还没彻底报废!他颤抖着将两个沾满灰尘的感应贴片,一个按在李添一还算完好的手腕上,另一个小心翼翼地贴在刘美婷冰凉的手腕内侧。
滋滋…噼啪…
监测仪那布满裂痕的屏幕顽强地亮起,显示出极其混乱、不断跳跃的波形和数字。
「目标A(李添一):心率:142 bpm(不规则)…血压:70\/40 mmhg…血氧:82%…体核温度:35.1°c…多处骨折(左腿胫腓骨粉碎性)、内出血(重度)、神经损伤(疑似)…感染风险:极高…生命评估:濒危(立即干预)」
「目标b(刘美婷):心率:38 bpm(微弱)…血压:无法测出…血氧:65%…体核温度:33.8°c…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本源枯竭)…胎儿信号:存在(微弱,高维干扰严重)…生命评估:垂危(随时可能终止)」
“妈的!妈的!”程序看着屏幕上刺眼的“垂危”和“随时可能终止”,一拳狠狠砸在旁边冰冷的混凝土碎块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流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绝望和愤怒,“药!需要药!强心针!血包!什么都行!”
“此…此地…死门…绝气…金煞…埋骨…”玄圭终于撬开了压住李添一左腿的混凝土块,枯槁的身体晃了晃,瘫坐在满是碎石粉尘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扫视着这个狭窄的三角空间,声音嘶哑地报出一个个令人心沉的风水凶煞术语,“无…无药…无…无生门…只有…等…”
“等死吗?!”程序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玄圭,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老爷子!想想办法!你的龟甲呢?你的符咒呢?你不是守陵人吗?!招个魂问问路也行啊!”
玄圭苦涩地摇头,枯瘦的手摊开,掌心躺着几枚早已碎裂成数块、毫无光泽的古老龟甲。“灵…灵龟…碎…此地…因果…太乱…天机…蔽…蔽了…” 他沾着血的手指指向头顶交错摇摇欲坠的钢筋楼板,“看…那…那梁断…如…如铡刀悬顶…是…是‘断头煞’!那…那缝隙…如…如鬼眼窥视…是…‘窥阴穴’!这…这方寸之地…是…是十死无生的…‘绝户坟’风水局!能…能撑到现在…已是…是龙母余荫…庇佑…”
绝望,如同这三角空间内弥漫的冰冷尘埃,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程序的嘴唇哆嗦着,看着生命监测仪上刘美婷那几乎要拉成直线的心率波形,又看看李添一惨白的脸和那条扭曲变形的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颓然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战术目镜那唯一还能勉强工作的镜片边缘。
就在这时!
嗡——!
李添一那只摊开的、沾染污血的左手手心,那个微小的二维码,幽蓝光芒猛地暴涨了一下!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数据脉冲,如同高压电流,再次狠狠冲击进他脆弱不堪的意识!
这一次,不再是物流信息!
而是…一幅…动态的…基因图谱!
一幅庞大、精密、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完全由流动的0和1构成的…二进制基因图谱!
图谱的核心结构,是两条相互缠绕、逆向旋转的巨大螺旋链!构成螺旋链的,并非碱基字母,而是…无数个细小的、不断闪烁明灭的…甲骨文“龙”字和“虺”字(古指幼蛇)!这些文字如同活物般在螺旋链上流动、组合、拆解!
而在螺旋链之间,连接“龙”与“虺”的“横档”,则是一道道由幽蓝代码构成的“梯子”!梯子的“横梁”,是不断变幻的《周易》卦象符号!乾(?)、坤(?)、坎(?)、离(?)…六十四卦循环流转!而“梯子”的两侧“支柱”,则是密密麻麻、如同瀑布般刷新的二进制机器码!
整个图谱,就是一座由二进制代码为骨架、甲骨文为血肉、《周易》卦象为关节的…活体双螺旋天梯!在幽蓝的数据光芒中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神圣的生命气息!这气息…竟与刘美婷身上那微弱却纯粹的龙母本源…同源!却又被某种更冰冷、更绝对的意志所掌控!
图谱的上方,一行由猩红色跳动的0和1构成的大字,如同悬顶的利剑:
「终极指令:龙母即服务器」
「执行协议:格式化重启」
「密钥:噬嗑卦·九四爻辞」
“呃!”李添一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头颅,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口鼻中溢出更多的鲜血!这强行灌入的基因图谱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他濒临崩溃的灵魂上!
“李哥!”程序大惊失色,扑过去按住李添一剧烈抽搐的身体,“怎么回事?!又是什么东西?!”
李添一无法回答,他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被那庞大冰冷的基因图谱信息流冲击得七零八落。只有那只摊开的左手,手心的二维码幽蓝光芒疯狂闪烁,将图谱的信息流,如同投影般,强行折射到了程序那唯一还能工作的战术目镜镜片上!
嗡!
程序的视野瞬间被那幅庞大、诡异、令人窒息的二进制甲骨文基因图谱占据!那冰冷的「龙母即服务器」、「格式化重启」的指令,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我…我艹!!!”程序感觉自己的大脑cpU瞬间过载冒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炸裂般发麻!“服…服务器?!格…格式化重启?!这…这他妈是什么魔鬼指令?!把…把嫂子…当…当硬盘使了?!” 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让他爆发出语无伦次的黑色幽默,“还…还噬嗑卦?九四爻?‘噬干胏,得金矢,利艰贞,吉’?这…这他娘的是开机的密码?!”
玄圭也看到了程序目镜上投射出的图谱虚影。老守陵人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得滚圆,枯槁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一抖,沾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旋转的双螺旋天梯,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天…天梯锁龙纹?!数…数为骨!字为血!卦为枢!这…这是…是‘河洛基因锁’!是…是上古…‘绝天地通’的…禁忌之术!把…把龙母血脉…炼…炼成了…运转劫数的…‘器’?!毒…太毒了!”
他猛地看向昏迷垂死的刘美婷,又看看图谱上那猩红的“格式化重启”指令,一股寒意深入骨髓:“格…格式化…这是…是要抹杀龙母本我灵识!让…让她彻底沦为…劫数轮回的…无魂…服务器啊!”
“破解它!程序!快破解它!”李添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吼声,破碎的“心眼”死死盯着那图谱核心流转的噬嗑卦九四爻辞密钥,“找…找到漏洞!找到…阻止…重启的办法!” 他知道,这指令一旦被执行,妻子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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