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遇刺身亡？！”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轰然炸响！震得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冰冷的殿柱才勉强撑住。
周奕！抚远将军！那是镇守北境另一处要害、与程老将军齐名的老将！是原主楚望舒极为敬重的前辈，也是北境军中的定海神针之一！他怎么会……遇刺？！还是在帅帐之中？！
“如出一辙……”帝王冰冷的话语仍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现场伪装成旧伤复发、意外猝死。若非验尸官是朕亲信，察觉细微异状，几乎便要瞒天过海！”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透出刺骨的寒意。青沙口是佯动？是烟雾？真正的目标，一直是位高权重、镇守一方的抚远将军周奕？！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好毒辣的手段！
是谁？北戎？他们何时有了能潜入帅帐、精准刺杀一方大将并完美伪装的能耐？还是……真的是内部清洗？！可周老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何要清洗他？！
那纸条……“青沙口非沙暴，乃清洗”……送信之人知道青沙口是幌子？还是他\/她也未能获悉全部真相？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连环套，用青沙口引她生出疑虑，再让周奕之死“印证”她的“敏锐”，将她彻底拖入这浑水之中？！
无数的念头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
萧景玄已从最初的震怒中迅速冷静下来，眸中只剩下冰封般的锐利与深沉。他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抚远将军镇守的“云朔城”位置。
“周奕一死，云朔军心必然动荡。北戎若趁此机会南下……”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抚远军群龙无首，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她，那眼神灼灼，如同暗夜中的鹰隼：“楚爱卿，依你之见，眼下局势，该当如何？”
又一个致命的问题抛了过来！且是在如此惊心动魄的变故之后！
她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陛下为何问她？是真心询问一名将领的意见？还是更深层的试探？试探她对北境军务的关心程度？试探她与周奕乃至其旧部的关系？甚至……试探她是否会趁机为自己或某些人谋取利益？
稳住！必须稳住！
她强迫自己避开舆图上那片熟悉得令人心痛的山河，垂下眼睫，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哑：“陛下，军国大事，臣不敢妄议。当务之急，应是立刻派遣得力干将、陛下信重之人，火速前往云朔城稳定军心，接管防务，严防北戎趁机作乱。同时，彻查周老将军遇刺真相，以安军心，以正国法！”
回答中规中矩，强调“陛下信重之人”和“彻查真相”，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萧景玄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踱回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信重之人……”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眸光深邃地落在她身上，“朝中能打的老将，死的死，老的老。年轻一辈，能独当一面、且让边军信服的……屈指可数。”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目光如同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个荒谬而可怕的预感浮上心头。
不会的……他不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萧景玄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李德全，拟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上前。
“擢升抚远军副将张威暂代主将之职，总揽云朔城防务，固守待援。命兵部即刻抽调京营精锐三千，由……”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她，一字一句道，“……由御前参军事楚惊鸿统领，即日启程，前往云朔城，一则宣慰抚远军，二则……协助张威，督查周奕遇刺一案！”
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她的头顶！
让她去？！去北境？！去刚刚经历过主帅被刺、人心惶惶的云朔城？！还是以“御前参军事”这种不伦不类的身份，带着三千京营兵去“宣慰”、“督查”？！
这哪里是重用？这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边军会如何看她这个空降的、身份敏感的“钦差”？张威会如何想？那隐藏在暗处的、能刺杀周奕的黑手，又会如何对付她？！更何况，京城这边……太后、柳相……无数双眼睛会如何解读陛下此举？！
“陛下！”她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臣……臣才疏学浅，更兼身份敏感，恐难当此重任！北境局势复杂，臣前去只怕适得其反，请陛下另择良将！”
萧景玄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不容抗拒的帝王威仪。
“爱卿不必过谦。”他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你对北境熟悉，对军中事务敏锐，更曾与周奕共事，由你去宣慰督查，再合适不过。至于身份……”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朕让你去，你便是朕的钦差。代表的是朕的意志。谁敢质疑？”
“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他断然打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旨意已下，不容更改。京营三千精锐已在点兵场集结。你，即刻回去准备，一个时辰后，朕亲赴点兵场为你送行。”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对李德全道：“去将朕库房里那套玄铁软甲取来，赐予楚参军事。再调一队大内侍卫，沿途护卫钦差安全。”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她独自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凉。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有太多挣扎的余地，就被帝王轻描淡写地推出了京城，推向了北境那未知的腥风血雨之中！
这究竟是信任？是流放？还是……一场更加凶险的考验与利用？
萧景玄重新坐回龙椅，拿起一份新的奏折，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只是日常安排。他的侧脸在晨光中冷硬如石刻，再无一丝情绪流露。
“还跪着做什么？”他并未抬头，声音冷淡，“一个时辰后，朕要看到你出现在点兵场。别忘了……写好你的谢恩折子。”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她指甲深深抠入金砖缝隙，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颤栗与绝望。
“臣……”她重重叩首，声音嘶哑不堪，“……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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