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悬浮在精神堤坝的巨大裂口之前,那里是她所有逻辑与秩序的溃败之地。
下方的庭院,曾经是她引以为傲的杰作,一个用绝对理智构筑的、隔绝了整个道诡界疯狂的净土。
此刻,这片净土正被哀恸的洪水一寸寸淹没,化为悲伤的沼泽。
无数她曾庇护的同伴,在各自的记忆炼狱中沉沦,扭曲的哭嚎声汇聚成潮,冲刷着她几近崩溃的意识。
她的眼神,不再有挣扎。
所有的不甘、困惑、愤怒,都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海面般的死寂。
一场摒弃了所有教条的急速计算,在她心中无声地展开。
“输入变量A:静滞庭院。现状,即将毁灭。存续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输入变量b:样本‘混沌-01’。属性,未知。行为,不可预测。风险等级,最高。”
“引入变量b,将导致当前‘确定的毁灭’,转变为‘绝对的未知’。”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她的思维宫殿中延伸,得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结论:在数学上,一个无法计算的未知数,永远劣于一个可以被量化的、哪怕是灾难性的确定结果。
但她随即否定了自己。
“当逻辑的尽头是死亡时,非逻辑便是唯一的生路。”
一个全新的、如同异端般的信条,在她心中取代了千年的教诲,这个念头是她对自己过往一切的背叛,却也让她获得了行动的最终许可。
她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悲伤法则,落在了下方一块即将被哀恸之潮淹没的岩石上。
那个因“唱歌花环”而哭泣的少年仲夏,正蜷缩在那里。
他脸上挂着泪痕,但那双眼睛里,却比其他彻底崩溃的修士多了一丝活人才有的迷茫与恐惧,而非一片死寂。正是这份微不足道的、属于“人”的脆弱,成为了压垮她最后犹豫的千斤重担。
她想起了那个疯子的核心需求——寻找失踪的爷爷。
静滞庭院最古老的卷宗中曾有记载:凡被“混沌胎盘”标记的“优质种子”,无论藏身何处,最终都会被送往同一个地方进行“催熟”。
那个地方,名为“圣墟”。
这是她唯一能与那个疯子进行“交易”的筹码。
李岁缓缓闭上双眼。
那原本守护着整个庭院的、铺天盖地的精神力防御圈,开始急速收缩,她放弃了所有徒劳的守护,将每一缕残存的精神力,全部汇聚于眉心一点。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一旦失败,她将神魂俱灭。
汇聚到极致的精神力,不再是柔和的光,而是凝练成了一支无形的、闪烁着绝对秩序寒芒的利箭。
“嗡——”
利箭离弦。
它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哀恸法则,无视了所有扭曲的物理与能量屏障,精准地射向庭院地底最深处、那个为囚禁“混沌”而设下的、最坚固的静默囚室。
在这支精神之箭中,蕴含着李岁最纯粹的意念。
没有恳求,没有示弱,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交易口吻,以及其背后那无法掩饰的、以整个庭院为赌注的决绝。
“我需要你的‘疯狂’。”
静默囚室里,李牧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
他用手指蘸着口水,在漆黑如镜的地板上,画着一个个扭曲的、咧着大嘴的笑脸。
外界那铺天盖地的“哀恸法则”,对他而言,就如同一首宏大又嘈杂的背景音乐,虽然悲伤的调子让他有点反胃,但那此起彼伏的哭嚎,节奏感十足,甚至让他有点想跟着打拍子。
“咚……啪……又碎了一个。”
他能“听”到庭院的“理”正在哭泣、破碎。
这让他感到很有趣,就像看到一个平时一本正经、走路都恨不得用尺子量的老学究,突然当众失禁一样滑稽。
他甚至闭上眼睛,饶有兴致地猜测着下一个“音符”会在哪里崩坏。
就在此时,一股精神波动精准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感觉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更像有人隔着囚室的厚重石门,给了他一记结结实实的精神头槌。
“砰!”
李牧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瞬间涌入了无数混乱的画面。
摇摇欲坠的庭院,如同被洪水冲垮的积木房子。无数修士在浑浊的“泪水”中挣扎,哭得撕心裂肺,那个叫石心的石头脸,正抱着头,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打转,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疯话。那座高高的灯塔也塌了,碎了一地亮晶晶的玩意儿。
最后,画面定格。
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写满了决绝的脸庞。
那个白裙子。
以及她那句冰冷的交易:“我需要你的‘疯狂’。”
李牧消化完这些信息,愣了片刻,随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求救。
这是那个无趣的白裙子,终于受不了这里沉闷得像坟墓一样的气氛,派人送来的一张“派对邀请函”。
外面那些哭哭啼啼的“啼哭肉瘤”,显然就是派对上的助兴节目。
“收到邀请函,按规矩是要回信的。”
李牧自言自语的坐了起来,这是屠夫爷爷教他的“道理”,不回信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他闭上眼,学着刚才那记“头槌”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念汇聚起来。
但他汇聚的不是语言,而是一幅画,一幅只有疯子才能画出,也只有聪明人才能看懂的画。
一股混乱、灼热、充满挑衅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烧红的烙铁,被他蛮横地“发射”了出去。
理智之堤上空,李岁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身体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维持悬浮。
精神传讯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她以为赌局已经输掉,意识即将陷入黑暗时,那股野蛮的精神波动,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她的意识之海。
她看到了那幅幼稚得可笑的精神涂鸦。
画面中,一个代表着她的、面无表情的火柴人,正孤零零地站在一座即将倒塌的积木城堡顶端,城堡下方另一个代表着李牧的、咧着血盆大口狂笑的火柴人,正抱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冲天炮,兴高采烈地跑向城堡。
最关键的是,那个狂笑的火柴人头顶,还有一个对话框。
对话框里没有字,只画着一块正在铁板上滋滋冒油的、烤得焦香四溢的巨大烤肉。
李岁瞬间明白了。
他同意了。
但他要“玩”得尽兴。
而且,他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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