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墟的黄昏,是被牛蹄踩碎的金色。
霞光烧得如同屠夫爷爷熬的牛骨汤,浓稠滚烫,将远处连绵的荒山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李牧赶着牛群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鼻腔里满是青草、泥土和牛粪混合的熟悉气味,他最珍视的那头名叫“祸斗”的黑牛走在最前面,皮毛在夕阳下油亮得像是涂了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祸斗啊祸斗,快些走,今晚屠夫爷爷许了我绝品牛排。”牧拍了拍黑牛壮硕的脖颈,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那歌声散乱,时高时低,却和着风声、牛铃声,成了这片苍茫天地间唯一的旋律。
屠夫爷爷的院子里,那股子风干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十年如一日。他赤着虬结的上半身,肌肉轮廓像是山岩,手里正把玩着那把看似钝口的剔骨刀。
见李牧回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憨厚又诡异的表情,指了指案板上一块雪花纹理清晰的上好牛肉。
“小子,过来,今天的晚餐,自己动手。”
李牧的脸垮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接过了那把分量不轻的剔骨刀。刀柄温热,像是常年被人攥着,带着体温。
“爷爷,我饿了,直接烤不行吗?”
“胡说!刀不是用来切肉的,是用来分开‘这边’和‘那边’的。”屠夫严肃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静下心,用心去感受,找到那条线,然后……分开它。”
又是这套说辞。
李牧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学着屠夫教的样子,将全部心神沉浸到手中的刀与眼前的肉上,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他似乎真的在肉的纹理中,看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比发丝更纤细的“线”。
就是它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刀落下。
饭桌上,厚重的石盘盛着那块牛排被完美地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不见丝毫毛刺,汁水被完美地锁在肉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李牧正要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却听得“咔”的一声轻响。
那厚达两寸的石盘,竟也从中间无声地裂开了,切口同样光滑。不止如此,他低头看去,发现身前的木桌上也多了一道细微的黑线,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心。
“不错!有进步!”屠夫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满脸赞许,对毁掉的餐具和桌子视若无睹,“快吃,吃完长力气。”
牧默默地拿起一半牛排,看着那道桌上的裂缝,又一次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的日常。
饭后,李牧溜达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正摇着蒲扇乘凉,他是村里的说书先生。
李牧凑过去,把晚上“裂界牛排”的故事当笑话讲了。
说书先生听得津津有味,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仿佛亮了一下。
“好,好段子!”他用指节在自己粗糙的掌心轻轻敲打着节拍,仿佛在构思新的篇章,“把空间当牛排切,把桌子当柴火劈,这个能编进‘疯癫仙人传’里去。”
“先生又拿我取笑了。”李牧笑着说。
“这哪是取笑,”说书先生摇头晃脑,“你爷爷们的故事,可比那些神仙打架的陈词滥调有意思多了。”
告别了说书先生,李牧赶在天色彻底暗下前回到了自家的牧场,准备把祸斗赶回牛棚。
可就在牧场边缘,祸斗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头向来温顺的黑牛,此刻却焦躁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地,鼻孔里喷出粗重的气息,它对着远处那片空无一物的荒原,发出了警惕的低吼,喉咙深处咕噜作响。
“祸斗?怎么了?”李牧上前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触手所及,是如同岩石般紧绷的肌肉。
祸斗根本不理会他的安抚,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仿佛那里站着它生平未见的天敌。
李牧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有被夜色逐渐吞噬的荒草和乱石,连一只野兔都没有,可那股莫名的寒意,却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了上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常。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李牧翻来覆去,祸斗的反常让他心神不宁。
木门被轻轻推开,画匠爷爷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沾满各色颜料的长袍,身上有股松节油和墨香混合的味道。
“睡不着?”他轻声问。
李牧点了点头。
画匠爷爷笑了笑,没再多说。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画笔,走到窗边,用笔尖蘸了蘸窗外泄进来的月光,在牧床头的空气中开始涂抹。
随着他的笔尖游走,柔和的银色光辉在虚空中凝聚,片刻之后,一轮小巧的、带着温柔笑眼的月亮,就这么被画了出来,悬浮在牧的床头。
更奇妙的是,那轮月亮竟真的“唱”起了歌,是一首牧从未听过的、曲调宁静悠远的摇篮曲。
在月亮柔和的歌声里,李牧白天积攒的疲惫和傍晚升起的不安,都如同被温暖的潮水缓缓抚平。
他知道爷爷们都很疯癫,但这份疯癫,却也是世上最独特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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