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彻底透支的代价,是身体仿佛被灌满了铅。
李牧趴在地上,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拉扯一个破旧的风箱,喉咙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他知道,那枚疯癫笑脸带来的思维停滞只是暂时的。
他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爬起身,顾不得辨认方向,只是凭着本能,朝着手中那根兽骨拐杖微微发热的指向,踉跄着冲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几道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视线,已经穿透了混乱的色彩,重新将他死死锁定。
……
“呃!”
石心抹去嘴角因逻辑反噬而溢出的一缕鲜血,那张万年不变的石刻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混杂着惊愕与更深杀意的波澜,他冰冷的双眸重新锁定了远处那个狂奔的背影。
“污染的强度超出了预估,他使用的似乎是一种基于‘悖论’本身的攻击方式。”一名队员捂着头,声音有些不稳。
“不是悖论,是纯粹的、不讲理的混乱,这种混乱源,对圣女的研究价值极高。”石心迅速修正了判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狂热。
他抬起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绝对冷静:“‘逻辑梳理’程序第二阶段。他已是残灯末庙,追!记住,圣女的命令是观察,不到万不得已,要活的。”
“是!”
数道灰色影子没有丝毫迟疑,如同融入背景的鬼魅,呈扇形向着李牧逃离的方向追猎而去,悄无声息。
在道诡界这片光怪陆离的色彩平原上,一场无声的追猎再次展开。
一名负责从侧翼包抄的静滞庭院斥候,身形如风,掠过一片法则相对平稳、地面上布满着规整几何图案的“逻辑回廊”区域。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一具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上,那是一只窃影猴,一种以偷窃念头为生的低级道诡。
在那破碎的尸体旁,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粗布缝制的干粮袋。
斥候谨慎地走上前,没有立刻触碰,这个袋子太“正常”了,它的针脚、布料的纹理、乃至那个朴素的束口绳结,都充满了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秩序感”,仿佛是一段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稳定而和谐的乐章。
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与目标有关。
斥候从怀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水晶镜片,对准了那个干粮袋,镜片中世界的色彩褪去,只剩下法则的流光。
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属于“壳世界”的泥土气息,从布料的纤维中蒸腾而起。
更重要的是,在袋口的一角,一抹早已干涸的血迹,正散发着纯粹得令人心惊的“生灵”气血!
那气息温暖、厚重,与道诡界所有生物那种冰冷、扭曲的本质截然不同。
“发现关键物证。”斥候立刻通过庭院特有的精神链接,将影像与分析结果上报给石心。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传递着颠覆性的信息:“队长,目标非本土异变体,初步判断为‘壳世界’的偷渡者,其血液样本……纯度极高,未受任何污染。”
平原之上,正在高速追击的石心猛地停下脚步,扬手示意整个队伍暂停。
“壳世界的偷渡者?”他喃喃自语,精神链接中斥候的报告还在继续。
“是的,队长。一个能以纯净之躯进入道诡界,并且能驾驭如此强大混乱力量的‘异界来客’。”
这个情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石心那古井无波的思维之海,他瞬间改变了所有判断。
清除一个本土的疯癫污染源,是维护秩序,但一个活的、来自真实界的、拥有如此特殊体质的样本,其研究价值,远非当场“修正”可以比拟。
圣女一直在寻找对抗红月侵蚀的根源,而这个“偷渡者”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答案。
石心的眼神瞬间变得灼热。
他低沉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遍每个队员的脑海,“所有单位听令!更改最高指令:目标等级提升为‘圣女指定观测对象’,不惜一切代价,活捉!”
与此同时,精疲力竭的李牧一头冲进了一片弥漫着古怪嗡鸣声的峡谷,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灰色的影子似乎被暂时甩开了。
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肺部火烧火燎,剧烈地喘息着,他并不知道,自己逃离的危险,其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他更不知道,他脚下这片看似安全的土地,正是一个饥饿族群的巢穴。
李牧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着,精神力过度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他回头确认那些灰色的影子没有立刻跟上,稍微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这个藏身的峡谷。
峡谷并不宽阔,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窝般的孔洞。
一种持续不断的、仿佛无数人在用不同语言同时低语的嗡鸣声,正是从那些孔洞中传出,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声浪,搅得他本就疲惫的头脑更加昏沉。
这里不能久留。
李牧不敢耽搁,强撑着酸软的身体,顺着峡谷向深处走去,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更隐蔽的角落,至少恢复一点力气。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峡谷的地面上,蠕动着数百条半透明的、约莫一尺长的古怪蠕虫,它们的身体上,布满了不断变换形态的矛盾符号,仿佛是活着的、相互冲突的逻辑概念。它们就是那嗡鸣声的来源,正是道诡界的原生生物——悖论蠕虫。
它们感应到了李牧这个“异物”的到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齐齐昂起了没有口器的头颅,将他团团包围。
下一刻,那混乱的嗡鸣声瞬间变得清晰,不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化作一道道尖锐的意念,直刺他的脑海!
“你前进一步,就是后退。”
“你此刻的呼吸,就是窒息。”
“你所看见的,皆为不存在之物。”
无数矛盾的、否认现实的“真理”在他脑中炸开,李牧试图用残存的理性去分辨、去抵抗这些荒谬的悖论,结果却像是用手去抓流沙,思维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混乱。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与认知脱节,皮肤下的异变再次有了抬头的迹象。
不行,不能再想了!
在异变彻底爆发前,李牧猛然想起了对抗那片“情感沼泽”的经验。
他不再抵抗,反而主动放弃了所有逻辑思考。那张因疲惫而苍白的脸上,咧开一个疯癫的、毫无理由的笑容。
他开始原地跳起瘸子爷爷教他的舞步,那是一种四肢以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扭动、每一步都像是要将空间踩出褶皱的荒诞舞蹈。
同时,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却不是歌声,而是由风声、摩擦声、心跳声混合而成的、毫无旋律可言的噪音,那是聋子爷爷哼唱过的“静默之歌”。
奇迹发生了。
悖论蠕虫的攻击,其本质是“消化逻辑”,它们提出的悖论,是为了让猎物的思维陷入死循环,从而方便它们汲取那份崩溃的能量。
李牧此刻的行为,完全超出了“逻辑”可以理解和消化的范畴。
那些蠕虫仿佛吞下了一块滚烫的、无法理解的石头,它们半透明身体上的矛盾符号开始剧烈闪烁,疯狂地相互冲突,陷入了比李牧更严重的混乱状态。
对李牧的包围,不攻自破。
峡谷上方的山脊阴影中,石心和他的小队正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
一名队员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队长,他的反逻辑污染能力比预想的更强,这种纯粹的混乱简直像是天生的道诡……是否现在出手将他制服?”
石心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准的算计。
“不必,这种低级的、无意识的混乱,只能应付这些没有智慧的蠕虫,让他继续深入。这里的‘牧者’,会替我们磨掉他所有的精力和底牌,我们只需在最后,收取一个虚弱到无法反抗的‘样本’。”。
在他的计划里,李牧此刻的挣扎,不过是让最终的实验素材品质更高一点的预处理罢了。
峡谷深处,李牧踉踉跄跄地穿过了陷入混乱的蠕虫群,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过如此”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掌握了在这道诡界生存下去的诀窍——只要比这个世界更疯就行了。
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准备继续前进的瞬间——
整个峡谷那令人烦躁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紧接着,一股更深沉、更宏大、如同大地心跳般的“节拍”,从峡谷前方传来。
咚。
咚。
咚。
那节拍仿佛不是敲在耳膜上,而是直接锤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浑身的血液连同刚刚升起的那丝自信,瞬间为之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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