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岁混沌的意识。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被刻满符文的巨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磨损的指尖,一段光怪陆离、逻辑错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让她清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羞耻与后怕。
然而,她还来不及整理思绪,身后传来的一阵傻笑声,便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她转过身,面对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李牧。
他的眼神清澈得像个婴儿,不含一丝杂质,脸上挂着纯粹而快乐的笑容。他的疯癫模式,与她那种偏执的“学术疯”截然不同,没有复杂的逻辑,只有孩童般的好奇与天真。
一只在道诡界罕见的、长着彩色翅膀的飞蛾扑扇着翅膀飞过,李牧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迈开脚步,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口中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飞蛾飞得歪歪扭扭,李牧也追得跌跌撞撞,一人一蛾,竟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构成了一幅诡异又带着几分童趣的画面。
李岁蹙起了眉,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可以对抗强大的道诡,可以解析复杂的法则,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傻瓜”。
就在她思索间,那只飞蛾竟径直飞向了不远处一片散发着微弱腐蚀性气息的黑色泥沼。
李牧对那致命的危险毫无察觉,眼中只有那只漂亮的飞蛾,脚下没有丝毫停顿。
“危险!”
李岁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
在李牧的脚尖即将踏入泥沼的前一刻,她用尽全力,一把将他拦腰抱住,强行拖了回来。
“放开……我的蝴蝶!”李牧在她怀里奋力挣扎,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声音里满是委屈。
李岁哭笑不得,只能强行将他按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有理说不清的窘境,只能像个真正的监护人一样,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为了安抚还在闹别扭的李牧,李岁环顾四周,随手捡起一块形状奇特的彩色石子,递到他面前。
“给你。”
李牧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块漂亮的石子吸引了,瞬间就把那只飞蛾忘在了脑后。他接过石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开始专心致志地对着石子讲起了故事,一个关于“石头大王和云彩小兵”的故事。
看着安静下来的李牧,李岁终于松了?口气。她似乎找到了安抚这个“疯孩子”的初步方法:转移注意力。
危机解除,她才有空隙去审视自身。她回忆起自己疯癫时的感觉,记忆模糊得像一场荒诞的梦,但那种对“教化”万物的偏执渴望,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烙印。她看着那块被自己刻得面目全非的巨石,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李岁发呆时,玩腻了石子的李牧,突然凑了过来。
他将一块自己一直珍藏着、有些干硬的肉干,笨拙地递到李岁嘴边,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吃……甜……”
这是他在混沌的疯癫中,唯一源于本能的、对伙伴的关心。一个傻瓜,用最纯粹的方式,分享着他最珍贵的东西。
李岁怔住了。
她看着那块沾着些许灰尘的干粮,又看了看李牧那双纯粹无垢的眼睛,心中最柔软、最冰封的地方,仿佛被这笨拙的温暖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默默地接过干粮,小口地,认真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切换,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李牧恢复了清醒,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递出的手,以及李岁口中那半块熟悉的肉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对面的李岁,眼神中的感动与温情瞬间褪去。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李牧刚刚玩过的那块彩色石子,仿佛发现了新的宇宙真理。
一种狂热的、布道般的神采,再次从她眼中亮起。
李牧恢复了清醒。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递出的手,以及李岁口中那半块熟悉的肉干,脑中一片空白。
而对面的李岁,眼神中的感动与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de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布道般的神采。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李牧刚刚玩过的那块彩色石子,仿佛发现了新的宇宙真理。
“悖论!这颜色的排布不符合底层逻辑!”她喃喃自语,一把夺过石子,冲回那块巨岩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刻画与“教化”。
李牧僵在原地,一种荒诞至极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半天里,他们经历了数次毫无规律的切换。
有时,是清醒的李牧手忙脚乱地将一个试图跳进酸液沼泽的李岁拖回来;有时,又是恢复理智的李岁,疲惫地从一棵长满尖刺的怪树上,解下那个追逐幻影蝴蝶把自己挂上去的李牧。
每一次切换,都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当两人再一次同时恢复清醒时,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他们背靠着背,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牧率先开口,声音沙哑,“我们会被活活耗死。”
李岁沉默地点了点头。这半天的经历,比她过去十年对抗道诡还要心力交瘁。
“必须找到规律。”李牧看着自己因为疯癫时乱跑而划破的手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有个猜想。我们的‘理智’或许是定量的,就像一个沙漏。我的沙子流光了,就轮到你的。你的流光了,再轮到我。”
这个比喻简单直白,却让李岁眼中一亮。她立刻站起身:“验证它。”
两人立刻开始了系统性的测试。
他们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开阔地,李岁取出一块平整的石板,用尖锐的碎石在上面刻画出计时的符文。而李牧,则负责进行高强度的精神消耗。
“开始!”李岁一声令下。
李牧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飞速回忆屠夫爷爷传授的【裂界刀】。他不再满足于模仿,而是试图去解析那每一刀背后蕴含的空间法则,去理解那看似粗暴的劈砍中,隐藏的维度至理。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行为。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那种熟悉的、意识被抽离的感觉再次袭来。
切换发生了。
李岁立刻在石板上记下时间,然后警惕地看着进入疯癫状态的李牧。这一次,李牧没有追逐蝴蝶,而是对着一块石头玩起了“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自己分饰两角,玩得不亦乐乎。
李岁没有干预,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疯癫状态持续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切换才再次发生。
“结果很明显。”李岁指着石板上的记录,对恢复清醒的李牧说,“清醒状态下,精神消耗的强度,与清醒的持续时间成反比。你思考得越复杂,我们清醒的时间就越短。”
“反过来说,”李牧迅速抓住了关键,“如果我们什么都不想,就能维持相对较长的清醒。”
“还有一个发现。”李岁补充道,她的表情多了一丝凝重,“在切换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你的意识,你也能感觉到我的。有一个极其短暂的重叠期,我们……都能保持理智。”
李牧心中一动。那或许是他们未来唯一可以“同时清醒”的机会。
掌握了初步的规律,一个计划在两人心中同时成型。
“我需要一段足够长的清醒时间,把一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李岁看着李牧,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明白了。”李牧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去想九位爷爷,不去想裂界刀,甚至不去想自己身在何处。他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一片空无的黑暗,如同一块沉入深海的顽石,以此来最大限度地减缓自己“理智”的消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岁始终保持着清醒。
她看着进入冥想状态的李牧,脸上的血色褪去,嘴唇也有些发白,知道这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她不再犹豫,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开口了。
“从那个‘道诡异仙’恢复理智的瞬间,我得到了一些情报。”
李牧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空灵的状态。
李岁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说:‘九个老疯子……被胎盘看上了……送到圣墟……做最好的养料……’”
养料。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李牧的心脏上!
尽管他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念头,但一股无法遏制的、冰冷刺骨的杀意,还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连远处的千幻道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之前所有的猜测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词语所证实。
“圣墟是什么地方?”李牧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是一个被‘混沌胎盘’用来催熟‘祭品’的地方。”李岁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眼中也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里万物都在随机地进化与寂灭,时间和空间错乱不堪,是旧神的坟场,也是新怪物的温床。”
她顿了顿,看着李牧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的肩膀,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却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的语气说道:“李牧,从现在起,我们的敌人,不再是某个道诡,某个势力。”
“而是这个宇宙最根源的恶意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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