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刚拐过街角，就看见顾景淮朝这边跑来。
顾景淮远远就瞧见文清手腕上一圈淡红，眸色瞬间沉了几分。他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痕迹，声音压得极低：“她动的手？”
文清失笑，抽回手，甩了甩：“没事，就碰了一下。我已经给了她教训，一个小时抬不起胳膊。”
顾景淮却仍沉着脸，目光扫过街口，见萧母捂着肘弯、脸色青白，才冷声开口：“这次我不会这样算了的。”
说完，牵起她的往军区医务室方向走，“先去药房拿点药膏。”
文清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去医务室，你别忘了，我自己就是医生，这点小伤没事。”
顾景淮文清来到康家。已是上午九点半。康家老爷子在门前等着，远远看见两人牵手过来，竟主动迎下台阶。
“文同志，”他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睡的沙哑，“峻儿凌晨又醒了一回，喝了两勺水，记得所有人。老朽……欠你一个大人情。”
文清微微颔首：“康老言重了。我先去给他复诊，等会再给他使第二次针。”
文清跟着康家老爷子来到康峻房间，康峻的卧室比昨日敞亮，窗帘半掩，秋阳斜照，落在青年男子苍白略带微红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极淡的金。
文清点头，放下药箱，先俯身探脉。脉象仍虚，却不再散乱如丝；瞳孔对光反射灵敏，唇色也回了三分，最后查看了一下颅顶针孔，无红肿，无渗血。
“恢复得不错。”她低声道，打开药箱，取出一只小小锦盒。盒里并排十二根金针，比昨日更细。
这时，康家老大，也就是康峻的父亲听到文清到了，在文清使针前，从军区赶回来了。一身军装，一进门，先朝老爷子点了点头，喊了一声爹，之后才把目光投向文清，声音压得极低：“文同志，辛苦您了。”
康卫国还想再说什么，康老爷子已经抬手示意：“让文同志安心使针吧，我们先出去，有事等文同志使完针后再谈。”
说完，康家老爷子率先走出卧室，除文清外，其他人先后离开卧室，房门再次关上。
半小时后，文清收针。
她抬手擦去自己鬓边汗水，低声道：“第二步还算成功，弹片已远离主动脉。”
说完，她就看见康峻眼皮动了动，似要努力睁眼。文清俯身，在他耳畔轻语道：“刚使完针，别急，再睡一会儿吧。”
她收好药箱，手中拿着两瓶药丸，推门而出。
门外，康老爷子与康卫国几乎同时迎上，目光灼灼。文清把手中的药丸递给康老爷子，淡淡说了一句：“比预想的顺利，再静养三日，可慢慢的扶他起来坐在床上，这小瓶里的药丸，一次两颗药丸，每个小瓶各一颗，一天两次。下次使针两天后。”
康老爷子双手接过药瓶，像捧着两枚极薄的冰片，唯恐一用力就碎了。
“文同志……”他嗓子发哑，深深鞠了一躬，“康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文清侧身让了半礼，声音平静却带着疲惫：“老爷子言重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康家老大上前一步，军帽捏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朝文清敬了一个极标准的军礼，放下手时，眼圈仍是红的：“文同志，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皱一下眉，就不是爹养的！”
文清微微颔首，没有客套，只轻声道：“我康峻下午就能醒来，这几天还要注意点，他现在还需要安心静养，别让人打扰康峻，还记住千万别让他受刺激。两日后若一切顺利，我再给他扎第三次针。”
康老爷子见文清转身欲走，忙拄着拐杖抢前半步，声音急切：“文同志，眼看就晌午了，厨房已备好便饭，好歹留下吃一口。你累了一上午，若空着肚子回去，老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文清摇头：“康老，真的不必。我下午还有事，得早些回去。”
康卫国也上前，魁梧的身子挡在门口，却弯着腰，姿态放得极低：“文同志，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厨房已经准备好饭菜，就等着你上桌呢。您若连这点心意都不领，我们父子真是寝食难安。就当让我们尽点地主之谊，也好让老爷子夜里睡个踏实觉。”
康老爷子看向顾景淮：“顾家小子，你快帮我们劝劝文同志，哪怕喝口汤、吃口菜，也让我们心里有个着落。”
顾景淮站在一侧，瞧见文清眼底掩不住的疲倦，心里软了半截，伸手接过药箱，低声劝道：“清清，留下吧。康家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你在推脱，反倒让他们心里过不去。吃口饭，也费不了多少时间，顺便歇歇脚，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文清抬眼，迎上顾景淮的视线，又掠过康家父子满是期盼的脸，轻轻吐了口气：“那就叨扰一顿，康老，麻烦您了。”
康老爷子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自然自然，绝不耽误文同志正事。文同志，你请。”
文清顾景淮洗完手跟着康家父子来到客厅，一进客厅门，一股热气混着菜香扑面而来。
长方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中间一只紫砂锅，盖儿掀在一旁，奶白的鱼汤滚着枸杞与葱段；左右各四道热菜，红烧狮子头、清炒虾仁、糖醋里脊……颜色鲜亮，都冒着热气。
康老爷子亲自替文清拉开主客位的椅子，满脸殷切：“文同志，粗茶淡饭，别嫌弃。”
文清道了声“谢谢”，却没有急着落座，而是等康老爷子先坐下后，才跟着就坐。
“动筷吧，别拘束。”
康老爷子先给文清舀了一小碗鱼汤，又作势要给顾景淮舀，顾景淮忙欠身接过勺子：“康老，我自己来。”
吃到八分饱，文清放下筷子，拿方巾按了按嘴角。
康老爷子问道：“可还合口味？要不要再添点汤？”
文清笑着摇头：“真的够了，我已经吃的很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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