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粘稠、温热,带着生命最初搏动的韵律,包裹着吴麟的意识。眼前并非一片黑暗,而是一种奇异的、混沌的、流动的赤红,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岩浆之海。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强韧的胎膜之外,另一个生命沉稳有力的心跳——那是孕育他的母亲,永安侯夫人。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这片静谧而原始的天地里。
【叮!宿主于母体孕育环境中存活满十八年,达成‘亘古未有之胎息’成就!奖励:混沌本源气一缕!先天道纹‘衍’字真解碎片一枚!】
冰冷、机械,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奥韵律的声音,直接在吴麟的意识核心响起。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熟悉感。这个自称“大道签到系统”的东西,从他意识在这片混沌之海中苏醒的那一刻起,就如影随形。
十八年了。整整六千五百七十个日夜。从最初微弱的【叮!签到成功!奖励:微弱灵气一缕!】,到后来动辄撼天动地的神物道法,这声音成了他感知这个新世界最恒定的坐标。
混沌本源气?先天道纹碎片?吴麟的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这片赤红的胎内世界泛起无形的涟漪。磅礴到无法想象的精纯本源能量和蕴含大道至理的碎片信息,瞬间融入他那早已被锤炼得如同宇宙星核般坚韧的识海与躯体深处。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水到渠成、返璞归真的圆满感悄然滋生。丹田深处,那颗由无量仙元凝聚、铭刻着亿万道则符文的道果,其最后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弥合,绽放出永恒不磨、圆满无暇的光辉。
下界之巅,至强之境!只需一个念头,便可引动飞升劫雷,破界而去。
然而,吴麟的意念只是在那圆满的道果上轻轻拂过,便将其浩瀚无边的伟力彻底锁死、收敛、沉寂下去。飞升?不,还远远不是时候。他意识深处流淌过这十八年“听”到的点点滴滴。
永安侯府,吴家。林天皇朝勋贵。听起来不错?可惜,生错了时代,更生错了地方。这是一个仙道昌隆、万族争锋的煌煌大世。七大皇朝并立,仙宗俯瞰人间,每隔十年便大开山门,于七大皇朝遴选身具灵根、可踏上仙途的良才美玉。
然而,林天皇朝,这片生养了吴麟的土地,却像是被天道彻底遗忘的弃儿。百年!整整百年时光流转,竟无一人身负灵根,无一人能引气入体,叩开那扇仙凡永隔的大门!
一个无法诞生修士的皇朝,在这弱肉强食、力量为尊的残酷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耻辱!肥羊!砧板上的鱼肉!
吴麟的意识“看”到了太多。通过母亲每一次情绪的剧烈波动,通过外界那些或清晰或模糊传入胎内的声音碎片——那是其他六国使臣在朝堂之上毫不掩饰的轻蔑嗤笑,是商队被邻国修士护卫随意盘剥时敢怒不敢言的屈辱,是边境线上林天皇朝的士兵面对敌方修士随手施为的法术,如同麦草般脆弱倒下的绝望……还有,属于他这一世的家人。
永安侯吴镇山,顶天立地的汉子,在朝堂上为边关军费、为受辱的子民据理力争时,那压抑的怒火与深沉的无力。
母亲柳氏,温婉坚韧,每次轻抚腹部时传递来的无尽温柔,以及听闻外界对皇朝、对侯府的种种非议时,那瞬间绷紧的心弦。
还有……她们。四个姐姐。
大姐吴玥,一手厨艺冠绝皇都,御赐“天下第一味”金匾高悬,食客趋之若鹜,一口羹汤价值千金。可吴麟“听”到过她深夜独坐灶房,看着那金匾无声落泪,因为一个毫无修为的“厨子”,再顶尖,在某些存在眼中,也不过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连保护家人的力量都没有。
二姐吴瑾,玲珑心窍,商行开遍邻国,富可敌国。然而吴麟“听”到过她强作镇定的声音,在某个雨夜向父亲禀报,又有一批价值连城的货物在边境被“流窜的修士盗匪”劫掠一空,血本无归,而对方仅仅留下一个轻蔑的、属于修士的印记。财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是待宰的肥羊。
三姐吴铮,不爱红妆爱武装,十五岁便披甲上阵,凭着天生神力与卓绝武艺,硬生生在边军杀出一个“血罗刹”的威名,官拜骁骑尉。可吴麟“听”到过军报中那冰冷的数字,听得到父亲攥紧拳头时骨节的爆响——三姐麾下最精锐的亲卫营,在遭遇小股敌国修士斥候时,百战老兵,竟如同纸糊般,伤亡殆尽!凡人武勇,在仙道术法面前,苍白得可笑。
四姐吴璇,师承隐世神医,一手金针活人无数,有“小菩萨”之称。可吴麟“听”到过她压抑的啜泣,因为面对某些被修士术法所伤、或者身中奇毒怪病的病人时,她引以为傲的医术,竟是那般无力回天。医者仁心,却救不了想救之人,救不了这沉疴积弊的国。
四个姐姐,皆是各自领域的人中之凤,耀眼夺目。可惜,在这煌煌仙道大世,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她们的光芒再盛,也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被更强横的力量粗暴地掐灭。她们的骄傲,她们的成就,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一层脆弱的琉璃,一触即碎。
而他吴麟呢?
在所有人眼中,在姐姐们带着宠溺又无奈的叹息中,在父母忧心忡忡的目光里,他是吴家唯一的男丁,是永安侯府未来的顶梁柱,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六”。
胎里便格外安静,出生后不哭不闹。抓周时,满桌的刀剑书籍、官印算盘、金银珠宝,他偏偏爬过去,一把抓住了角落里一个蒙尘的、软绵绵的锦缎靠枕,然后抱着就呼呼大睡。幼时启蒙,先生教《千字文》,他听着听着就能流着口水进入梦乡,鼾声比读书声还响。稍大些,姐姐们习文练武,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个阳光充足的角落,铺上柔软的垫子,然后像只慵懒的猫儿,蜷缩进去,一躺就是一整天。
府里的下人们私下议论:“咱们这位小侯爷啊,真是…太懂‘享福’了。”
“可不是嘛,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那叫一个…通透!”
“唉,可惜了,四位小姐那般出色,小侯爷却……”
“嘘!慎言!侯爷夫人听见可不得了!”
姐姐们对他极好。大姐吴玥总能把最滋补、最美味的汤羹点心,恰到好处地送到他“躺平”的地方;二姐吴瑾每次从外面回来,总带着各地搜罗来的最柔软舒适的锦缎、最精巧的玩意儿,只为让他“躺”得更舒服些;三姐吴铮每次风尘仆仆地从边关回来,总会用那双能开三石强弓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垫子里“挖”出来,抱在怀里掂量几下,笑骂一句:“臭小子,又沉了!再躺下去要成小猪了!”然后塞给他一些边塞特有的、稀奇古怪的小石头;四姐吴璇则定期给他诊脉,调配些安神养身的药茶,看着他喝下,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父母起初忧心忡忡,后来见他虽然惫懒,但身体康健,眼神清亮,并无痴傻之状,也渐渐由他去了。在这风雨飘摇的林天皇朝,在这动辄得咎的侯府,儿子能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地“躺”着,或许…也是一种福气?只是眼底深处,那份对未来的隐忧,从未真正散去。
吴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摆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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