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滴冰冷的墨汁,骤然滴入平静的识海,瞬间晕染开一片深沉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邪恶,而是绝对力量被彻底激怒后,所呈现出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森然意志。
母亲柳氏的心跳骤然变得狂乱,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吴麟的感知上。他能清晰地“听”到母亲骤然加重的呼吸,感受到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怒与心痛!璇儿!她的璇儿!从小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璇儿!竟然被人如此欺凌!
“璇儿…我的璇儿…” 母亲的心声充满了撕裂般的痛楚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如同受伤母兽的低鸣,在吴麟的意识中尖锐回荡。那声音里,是对女儿处境的焦灼,是对施暴者的切齿之恨,更深沉的,是对这林天皇朝百年无修、只能任人宰割的宿命的悲愤!
侯府?勋贵?在这拥有修士撑腰的回春堂面前,在这煽动起来的“民意”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对方敢如此肆无忌惮,正是吃准了林天皇朝无人!吃准了吴家没有能对抗修士的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气息,开始在吴麟沉寂了十八年的仙元之海中无声翻腾。那不再是温顺的江河,而是即将冲破堤坝、毁灭一切的灭世海啸!下界至强者的怒意,哪怕只有一丝泄露,也足以让万里山河色变,星辰移位!
区区凡人泼皮?蝼蚁!
一个下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低阶修士?也敢欺他吴麟的姐姐?
回春堂?仙师?
找死!
彻彻底底的找死!
意识瞬间锁定了母亲柳氏腹中那早已成熟、只需他一个念头便可降生的胎儿之躯。那小小的身躯,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需要暂时使用的、脆弱的容器。
一丝冰冷、漠然、如同天道俯瞰凡尘的意念,悄然覆盖了那因愤怒而翻腾的仙元海啸。如同给即将喷发的火山盖上了一层绝对零度的寒冰。
吴麟的意念冰冷地扫过芥子空间内堆积如山的“糖豆”——那些九转金丹、生生造化丹。扫过那些如同废纸般堆叠的、足以封印一方天地的顶级疗伤仙符。最后,落在一枚毫不起眼、灰扑扑的玉符上。那是他某次签到所得,名为【枯荣转轮符】,效用简单粗暴:逆转生死枯荣,重塑血肉筋骨!只要有一口气在,甚至只剩一缕残魂,此符之下,亦能白骨生肌,断体重续!对吴麟而言,这种作用于物质层面的符箓,连鸡肋都算不上。
够了。对付眼下的局面,绰绰有余。
“娘……” 吴麟的意念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触碰向母亲那剧烈波动的心神。那意念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如同最温润的暖流,瞬间包裹住柳氏那颗因惊怒剧痛而几乎碎裂的心。
柳氏浑身猛地一颤!所有的愤怒、悲痛、绝望,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安宁、甚至带着某种至高无上庇护感的力量,如同初春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灵魂深处的冰冷阴霾。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种源自血脉、无比笃定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孩子!是她的孩子在回应她!在安慰她!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绝非幻觉!
“麟儿…” 柳氏的心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和一丝绝境中抓住浮木的希冀。腹中的孩子,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不再是那个安静的小生命,而是某种…某种难以言喻的依靠?
就在这时,一股沛然莫御、却又精妙绝伦到超越凡尘想象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吴麟的意念核心爆发!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外界,而是精准地作用于母亲柳氏的子宫!作用于那连接母体的生命通道!
“唔!” 柳氏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原本距离预产期尚有月余的胎儿,骤然变得无比活跃!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宫缩感猛地袭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侍女惊恐的声音响起。
“快!快叫稳婆!热水!快!” 柳氏的声音带着剧痛,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坚决,“麟儿…麟儿要出来了!就是现在!”
胎内世界,那包裹了吴麟十八年的、温暖而坚韧的胎膜,在那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消融。赤红色的混沌之海开始剧烈地旋转、收缩、退去。外界的光明、冰冷的空气、嘈杂的声音……无数陌生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来。
吴麟的意识彻底接管了这具小小的、初生的躯体。他紧闭着双眼,没有发出任何新生儿应有的啼哭。
时间到了。
这摆烂的日子,该结束了。
那些欺他姐姐的蝼蚁。
那个敢在林天皇朝、在永安侯府头上动土的“仙师”。
还有这百年无人能修的诅咒……
今日,便由他吴麟,来彻底碾碎!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针,骤然刺入吴麟新生的、稚嫩的肌肤。那感觉陌生而尖锐,却远不及他意识深处翻腾的怒意之万一。外界的声音瞬间清晰,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尚未完全适应这具躯体的感知:人群的喧嚣、粗暴的呵斥、刺耳的碎裂声……还有,那压抑的、带着血腥气的啜泣。
那是四姐吴璇的声音。低低的,倔强地忍着,却如同冰锥,狠狠扎在吴麟的心头。
他紧闭着双眼,没有像寻常婴儿那般发出响亮的啼哭宣告降生。小小的身体被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被母亲柳氏颤抖的手臂紧紧抱着,正被侍女和匆忙赶来的稳婆簇拥着,安置在离门口不远、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外面济世堂传来的混乱嘈杂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而荒诞的画面。
“夫人!夫人您撑住!” 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产后事宜。柳氏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鬓发,下腹的剧痛尚未完全平息,但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产房紧闭的门扉,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木板,看到外面自己女儿正遭受的屈辱与伤害。她的身体因虚弱和惊怒而微微颤抖,抱着襁褓的手臂却异常坚定。刚才腹中那股奇异的、带着抚慰与决绝的力量,让她在剧痛中捕捉到一丝近乎虚幻的希冀——麟儿,她的麟儿,似乎真的不一样!
“外面…外面怎么样了?璇儿…璇儿她…” 柳氏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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