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气氛一时凝滞。
洛惊鸿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石硬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封十三在一旁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石硬体内奔腾的力量尚未完全平复，经脉隐隐作痛，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他知道，自己的功法太过惊世骇俗，必然引起怀疑。但关于寂灭道源和识海老怪物的秘密，绝不可对外人言。
正当他飞速思索如何搪塞之际，识海中，那老怪物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蠢材！这有什么难答的？就说是掉进哪个上古坟堆里，撞了大运，被一丝逸散的寂灭之气侵体，侥幸未死，反而莫名其妙得了这能吸纳死气的古怪能力！半真半假，让她自己猜去！”
石硬心中一动，这说法倒也算合理。他迎着洛惊鸿的目光，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后怕：“回仙子，晚辈也不知具体缘由。数月前，我误入一处上古遗迹，不慎坠入一座废弃的葬坑，被其中一股极阴寒的气息侵入体内，险些丧命。醒来后，便发现身体变得不惧阴煞死气，甚至……能缓慢吸纳它们，化为己用。至于功法名目，晚辈实在不知，只知胡乱运用，方才情急之下，才……”
他这番话，七分假三分真，将自己形容成一个侥幸获得奇遇、却对自身力量懵懂无知的幸运（或倒霉）蛋。配合他此刻略显狼狈却眼神“诚恳”的模样，倒真有几分说服力。
洛惊鸿黛眉微蹙，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散去。这种因奇遇获得诡异能力的情况在修仙界并非没有先例，但像石硬这般霸道、能直接吞噬魔元聚合体的，实在罕见。她感知到石硬身上的死气虽精纯磅礴，却似乎缺乏系统的运转法门，确实像是野路子出身，这与他“胡乱运用”的说辞倒是吻合。
“上古遗迹……寂灭之气……”她低声重复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福缘也罢，诅咒也罢，你好自为之。此等力量虽强，却易迷失心智，反噬其身。”
说罢，她不再关注石硬，转身望向那暂时平复下去的矿坑，手中开始掐算更复杂的法诀，显然在筹划彻底加固封印。
石硬暗暗松了口气。
封十三凑过来，用手肘碰了碰他，贼兮兮地小声道：“行啊石兄，这瞎话编得挺溜！‘误入上古遗迹’？我看你是专往坟地里钻吧？不过这能吸死气的本事真是……太方便了！下次再去这种鬼地方，一定得叫上你，简直就是人形辟邪（招邪？）吸尘器！”
石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洛惊鸿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封印此地魔骸需耗费时日，你二人既不愿离去，便莫要在此碍事。封十三，你既精通符阵，去东侧三岔口布下‘阻灵阵’，防止魔气外泄。石影，”她略一停顿，似乎一时不知该让这个“人形吸尘器”做什么，目光扫过矿洞角落那堆晶噬尸留下的、尚未被石硬吸干的零散幽冥紫晶，“你去将那些散落的紫晶收集起来，此物蕴含异力，流落在外恐生事端。”
吩咐完毕，她便全神贯注于封印之事，不再理会二人。
封十三耸耸肩，对着石硬做了个“干活吧”的鬼脸，便溜达到东侧岔口，还真像模像样地掏出阵旗符箓开始布置。
石硬则走到那堆零散的紫晶前。这些紫晶个头较小，蕴含的死气和异种能量也远不如他刚才吞噬的那块巨大核心，但蚊子腿也是肉。他一边慢吞吞地捡拾，一边暗中运转寂灭道源，悄无声息地吸收着紫晶上附着的微弱能量。
“啧，小子，捡破烂还捡得这么投入？”老怪物的嘲讽适时响起，“这点零碎能量，够你塞牙缝吗？真是丢尽了老夫寂灭道源的脸！”
石硬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积少成多，不懂吗？再说，白捡的为什么不要？”
“没出息！真正的寂灭道源，当吞噬星辰寂灭之辉，炼化万古长存之死寂！你这跟捡垃圾有什么区别？”老怪物恨铁不成钢。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现在就去吞个星辰给你看看？”石硬没好气地回怼。
“你……哼！牙尖嘴利！”老怪物被噎了一下，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石硬一边跟老怪物斗嘴，一边手下不停。很快，散落的紫晶被捡拾一空。他目光又投向矿洞岩壁上那些镶嵌着的、未经开采的幽冥紫晶原矿。这些原矿死气含量虽不如那些被催化过的，但胜在量多管饱。
他走到岩壁前，伸出手指，试探性地将一丝死灭道源凝聚于指尖，轻轻点向一块凸出的紫晶原矿。
嗤~
指尖与紫晶接触的刹那，那紫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风化，眨眼间就化作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其内蕴含的微弱死气和异力已被他吞噬一空。
“咦？”石硬微微一怔。这效率比他用蛮力开采高多了，而且无声无息。
他来了兴致，又试了几次，发现只要控制好死灭道源的输出，就能像滴水穿石般，快速而隐蔽地“吞噬”掉紫晶内部的能量，只留下毫无用处的残渣。
于是，矿洞内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洛惊鸿在全神贯注地打坐布封，封十三在远处吭哧吭哧地布置阵法，而石硬……则像个勤劳的矿工，默默地在岩壁前“摸”石头。他手指所过之处，那些幽光闪烁的紫晶迅速变得灰暗无光，轻轻一碰就碎成齑粉。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将吞噬后的残渣用死气包裹，无声无息地震成更细的粉末，消散于空气中，堪称“毁尸灭迹”的专家。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附近一小片岩壁上的紫晶矿脉，已然变得“贫瘠”无比……
“咳咳！”识海里，老怪物忍不住咳嗽一声，“小子，你收敛点！那女娃子只是让你收集散落的，没让你把矿脉都吸秃噜皮了！等她回过神来，看你如何解释！”
石硬动作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过于投入了。他讪讪地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走到一旁盘膝坐下，开始认真炼化刚才吞噬的庞大能量——主要是那魔骸聚合体的核心力量。
寂灭道源在体内奔腾，不断锤炼、提纯、壮大。胸口那早已愈合的伤处传来阵阵温热感，新生的血肉与骨骼正在死气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坚韧。丹田深处，那口“死窍”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心那一点孕育中的“幽泉”，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
他感觉，自己距离那第二境“幽泉境”，真的只差临门一脚了。只需一个契机，或许就能彻底突破。
就在他潜心修炼之际，那边布置阵法的封十三忽然发出一声轻咦：“咦？这岩壁上的紫晶……怎么好像颜色淡了不少？是我错觉吗？”
石硬眼皮一跳，默不作声，继续装死。
洛惊鸿也被惊动，睁开眼瞥了一眼那片岩壁，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深究，只当是魔气波动或光线影响，很快又闭上了眼。
石硬心中暗暗决定，下次“加餐”一定要更隐蔽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洛惊鸿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封印，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消耗巨大。她站起身，对封十三布置的阵法略作检查，点了点头。
“此间事了，我会回宗门禀报，加派高手前来彻底处理这魔骸。你二人……”她目光扫过石硬和封十三，“好自为之。”
说罢，她化作一道青色剑光，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矿洞内，只剩下石硬和封十三，以及那个被暂时封印的魔坑。
封十三伸了个懒腰，走到石硬身边，笑嘻嘻道：“好了，碍事的仙子走了。石兄，接下来有何打算？继续挖矿？”他故意瞟了一眼那片颜色明显变淡的岩壁。
石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此地已无价值。该走了。”
他感应了一下盗天罗盘，指针依旧指向矿坑深处，但那魔骸已被封印，暂时无法触及。不过，这一趟收获已然巨大。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来路向外走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石硬刚才盘坐修炼之地，地面的一些细微粉尘，正极其缓慢地……向他移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距离。仿佛被他周身自然散发的死寂气息所吸引。
寂灭道源的影响，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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