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厅的大门在我们身后缓缓闭合，将那些定格的黑月亮成员封锁在时间泡泡中。星光透过穹顶洒落，照亮厉墨琛脸上未干的汗水和血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疲惫的模样，就连那总是灼灼生辉的量子蓝眼，此刻也黯淡了几分。
“我们需要谈谈。”我轻声说，一只手抱着已经睡着的星昼，另一只手伸向他。
厉墨琛的目光落在孩子脸上，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痛。那是爱，是担忧，是恐惧，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沉重。
“去书房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那里更安全。”
我们沉默地穿过老宅的长廊。星昼在我怀里咕哝着梦话，小拳头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厉墨琛走在我身侧，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他的肩膀绷得死紧，每一步都像是负重前行。
书房的壁炉里跳动着火焰，将暖光洒在深色木墙上。我轻轻把星昼放在长沙发上，给他盖好毛毯。孩子的左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瞳孔深处的量子环符号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然后又沉入梦乡。
“要喝点什么吗？”厉墨琛站在酒柜前，手指划过一排琥珀色的液体。
“茶就好。”我说。
他点点头，按下呼叫铃。不一会儿，安德森教授端着一壶茶进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黑月亮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安德森对厉墨琛说，“时间泡泡很稳定，至少能维持48小时。”
“足够我们制定下一步计划了。”厉墨琛接过茶壶，示意安德森可以离开。
老教授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星昼平稳的呼吸声。厉墨琛倒了两杯茶，递给我一杯。我们的手指在杯柄上短暂相触，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墨琛？”我轻声唤他。
他转身面向壁炉，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火焰的噼啪声淹没。
“我父亲编辑我的基因时，我五岁。”
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我记得实验室的冷光，记得束缚带的触感，记得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左眼下方，“最记得的是父亲脸上的表情——那种混合着爱和恐惧的表情。”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背上。他的肌肉紧绷如石。
“他告诉我，这是在帮我，说我的能力太强大了，会伤害我自己。”厉墨琛的声音开始颤抖，“但你知道吗？整个过程痛苦得像是被活活撕裂。我能感觉到某种...部分的我正在消失。”
我的心揪紧了。想象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被绑在实验台上，经历那种可怕的程序。
“事后，父亲抱着我哭了好久。他说对不起，说他别无选择。”厉墨琛苦笑一声，“从那以后，我看他的眼神就变了。我知道他爱我，但我也怕他。每当左眼开始发热，我就会躲起来，生怕他再次把我带回那个实验室。”
“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对自己的能力如此矛盾。”我恍然大悟。
他点点头，终于转身面对我，眼中满是痛苦的回忆：“每次使用能力，我都会想起那段经历。想起被束缚的感觉，想起父亲脸上的恐惧。我害怕自己的能力，清窈。害怕它伤害别人，更害怕它伤害你和星昼。”
“但今天你保护了我们。”我轻声说，抬手抚摸他的脸，“你没有让恐惧控制你。”
他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当我看到黑月亮冲向你们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不重要了。只有保护你们的本能。”
我们沉默相视，只有火焰噼啪作响。就在这时，星昼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毛毯滑落在地。我走过去替他盖好，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的左眼下方。
一瞬间，影像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一个小男孩蜷缩在黑暗的衣柜里，双手紧紧捂住左眼。门缝外传来大人的争吵声。
“太危险了，必须这么做！”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年轻的厉父。 “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实验品！”一个女人的哭喊——我认出那是已故的厉母。 “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才必须保护他！”
左眼灼热得像要燃烧，男孩咬住嘴唇忍住哭泣。门外，争吵在继续。
“你知道完整的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会被选为守门人，终生囚禁在维度之间！” “那也比把他变成残废强！” “这不是残废，这是...平衡。减少能力反噬的可能...”
影像突然中断。我猛地抽回手指，心跳如鼓。厉墨琛正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看到了？”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那不是通过量子连接看到的，而是直接的记忆传递——来自星昼，还是来自厉墨琛？我分不清。
“那天之后，母亲就病了。”厉墨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父亲说是因为她太担心我，但我知道...是因为争吵。她认为父亲毁了我，父亲认为她在阻碍必要的保护。”
他走向沙发，跪在星昼身边，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我发誓绝不会让星经历同样的事。绝不会让他因为自己的能力感到恐惧或羞耻。”
“但你却在恐惧自己的能力。”我指出 softly。
他苦笑：“是啊，多么讽刺。我最大的恐惧就是让星昼重蹈我的覆辙，却因此差点让他落入黑月亮手中。”
我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墨琛，听着。你不是你父亲，我也不是你母亲。我们不会因为恐惧而做出决定。我们会一起保护星昼，用不同于你父亲的方式。”
他凝视着我，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当我基因中的部分封印被打破时，父亲已经病重。他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说如果他能重来，会寻找别的办法。”厉墨琛的声音哽咽了，“他说最大的错误不是编辑我的基因，而是没有告诉我真相，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现在你有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了。”我轻声说。
就在这时，星昼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们：“爸爸哭了吗？”
厉墨琛迅速擦去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水：“没有，宝贝。只是眼睛有点痒。”
星昼坐起来，小手捧住厉墨琛的脸：“爷爷不是故意的。他在星星里看着我们，他很抱歉。”
我和厉墨琛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星昼不可能知道这些事，除非...
“有时候我会梦到爷爷，”星昼继续说，“他说他爱你，但他搞错了。他说量子基因不是需要控制的野兽，而是需要理解的礼物。”
厉墨琛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我环抱住他们两人，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
许久，厉墨琛抬起头，眼中的蓝光稳定而柔和：“我不会再恐惧了。为了你们，我会学会接受这份‘礼物’。”
星昼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爸爸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一样。”
我看着父子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厉墨琛的童年阴影可能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至少现在，他不再独自面对它。
我们是一家三口，一起。
壁炉中的火焰跳动着，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如同那量子环的符号，紧密相连，不可分割。
厉墨琛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是星昼的。这一刻，没有黑月亮的威胁，没有维度守护的责任，只有一个男人在家人中找到治愈童年创伤的力量。
而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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