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桑婆婆带着乌部族人诡异退走，留下山涧中一片狼藉与尚未完全散去的毒瘴余氛。七长老立刻指挥言家弟子协助张子远净化残留瘴气，并安排人手警戒。
周不言抓紧时间调息，方才强行疏导蚀心蛊瘴，虽有效果，但对心神和经脉的负担依旧不小。月泠也在一旁默默恢复着消耗的本命蛊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山涧外传来了动静。负责警戒的弟子引着另一队人马到来，正是收到张子远传讯符赶来的龙虎山援兵，共有五人，皆是气息沉稳、目蕴精光的年轻道士，为首的一位年纪稍长，道号玄明，是张子远的师兄。
双方见面，简单介绍后，玄明道长听闻了方才与乌部冲突及傩面山尸阵的详情，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上古兵主战灵残念？引动古战场尸阵？”玄明道长抚须沉吟，“此事非同小可，已非一寨一地之祸。若让其真正成型，恐为祸整个湘西，甚至波及更广。子远师弟，你之前传讯所言，关于那尸阵核心的探查，可还有更详细的发现？”
张子远将三人之前冒险探查裂缝核心，周不言行险模拟煞气，以及感应到的那庞大古老意志和亡灵军队虚影的情况，详细告知。
玄明道长听得连连点头，最后目光落在周不言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周小友身负异禀，心志坚韧，更难得的是仁心济世，临危悟道，实乃俊杰。你以生机导引邪瘴之法，暗合天道中和之理，虽看似取巧，实则直指本源，未来于医道一途，成就不可限量。”
周不言连忙谦逊道：“玄明道长过誉了，晚辈只是情急求生，偶有所得，当不得如此夸赞。”
“诶，过谦便是傲慢了。”玄明道长笑道，“我龙虎山亦有丹医一脉，深知此道之难。小友之能，他日或可与我山门丹师坐而论道。”
这番评价极高，让七长老与言家弟子都对周不言再次刮目相看。
言归正传，玄明道长神色一肃：“根据子远师弟与周小友探查的情况，那尸阵核心深植地脉，勾连古战场凶煞，更有疑似上古战灵残念主导，强攻绝非上策，即便集合我等众人之力，也未必能竟全功，反而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生灵涂炭。”
“那依道长之见，该当如何？”七长老问道。
“需双管齐下。”玄明道长伸出两根手指，“其一，稳固外围，净化溢散尸煞，救助受难山民，防止灾祸蔓延。此事可由言家与我部分弟子负责，设立净化法阵，疏导地气。”
“其二，也是关键，在于破解核心。硬攻不行，便需‘釜底抽薪’。”他目光锐利起来，“那尸阵能量源于古战场凶煞与地脉戾气，而其‘神’则源于那战灵残念。若能设法削弱或切断其能量来源，或者……净化、安抚、乃至‘说服’那战灵残念，则尸阵不攻自破！”
“切断能量来源谈何容易？”一位言家弟子疑惑道，“那古战场凶煞积累千年，地脉戾气更是磅礴无尽。”
“不然。”玄明道长摇头，“能量虽庞大，但维系如此规模尸阵，尤其是唤醒并控制那战灵残念，必然有其核心枢纽与脆弱节点。之前周小友能以模拟煞气引动其反应，便说明其并非铁板一块。我们或可寻找其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进行破坏，或者……以更强的‘势’暂时压制、隔绝其与地脉的联系。”
他看向张子远：“子远，你精研雷法，当知我龙虎山有一阵，名为‘八荒引雷镇煞大阵’，若能布成，引九天雷罡之力，暂时镇压一方地脉煞气，并非不可能。”
张子远点头：“确有此阵，但布阵所需材料珍稀，且需至少八位精通雷法的同门合力，并寻得合适的地势引动天雷，耗时良久，动静极大，恐会打草惊蛇。”
“所以需要时机与配合。”玄明道长目光扫过众人，“在我们准备大阵期间，需要有人能再次深入，精确找到尸阵能量最活跃、最关键的几个节点，并尽可能摸清那战灵残念的状态。此事凶险，非胆大心细、且对煞气生机均有独特感应者不可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周不言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周不言深吸一口气，知道此事关乎重大，也唯有自己最为合适。他体内神农气对煞气敏感，又初步领悟生机导引之法，加之怀有那作为“信物”的裂痕傩面，确实是深入探查的不二人选。
“晚辈愿往。”周不言沉声应道，“只是上次惊动了核心，此次再去，恐怕戒备更加森严。”
月泠立刻道：“我与你同去。我对乌部蛊术和山林环境熟悉，可为你规避许多风险。”
张子远也道：“贫道亦可同行，以雷法为你二人断后，应对突发状况。”
七长老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探查之事便交由你三人。我会与玄明道长尽快筹备布阵事宜，并联络周边其他正道势力，以防不测。你们切记，此次以探查为主，万不可轻易涉险，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
计议已定，众人便分头行动。七长老与玄明道长带领大部分人手，开始在外围选址布置净化法阵，并筹备“八荒引雷镇煞大阵”所需之物。而周不言、月泠、张子远三人，则再次稍作休整，准备第二次深入傩面山尸阵核心区域。
临行前，周不言独自走到僻静处，取出那被符箓封印的裂痕傩面。他能感觉到，自从靠近尸阵核心后，这傩面内部的残念虽然被封印压制，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活跃”，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的到来。
他尝试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农气探入封印，并非接触残念，而是如同医生诊脉般，细细感知其状态。
冰冷、暴戾、贪婪……这些是主调。但在那残念的最深处，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无尽岁月和怨恨磨砺后的……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甘与挣扎？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战灵残念，也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吗？
他摇了摇头，将傩面重新收好。无论如何，此次深入，这傩面既是钥匙，也是最大的变数。
而就在周不言三人再次踏上征途之时，傩面山深处，那巨大的裂缝核心之中，灰红色的气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澎湃。气柱深处，那古老的意志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它“看”着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周不言他们即将前来的路径。一股带着审视、诱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的意念，悄然弥漫开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暗流于无声处，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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