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和白沐带回的那只装着崭新武器的箱子，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在激进派位于地下溶洞的秘密营地里，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便被牢牢吸附在那十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脉冲手枪上。
枪身线条流畅而致命，与他们手中那些粗糙、笨重，需要频繁更换物理弹药的自制火药枪，简直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天哪……”一个年轻的女孩捂住了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看起来比巡逻队的武器还要好……”
“不止武器，”白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箱内高能能量匣的幽蓝色光芒，“还有战术目镜和简易护盾发生器。理论上，这套装备能让我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提升至少五个等级。”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没人能忽略他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苏微站在箱子旁，双臂环胸，下巴微微扬起。
她享受着同伴们眼中那混杂着震惊、渴望与狂热的目光。
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在黑暗的地底裂缝中，亲手撬开了一道通往阳光的缝隙。
“现在，”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而有力，“我们有能力去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了！那些富饶的猎场，那些生长着珍稀可食用菌株的区域，那些我们过去连靠近都不敢想的地方！”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他们太渴望力量了，渴望到足以让他们暂时忘记这力量的来源。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恩赐”冲昏了头脑。
“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
他叫陈良，是激进派中为数不多的老成员，也是当初最早跟随白沐父母进行地下探索的幸存者之一。他的一条手臂在多年前的一次塌方中被砸断，此刻空荡荡的袖管显得格外刺眼。
陈良的目光扫过那些崭新的武器，眼神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
“苏微，白沐，你们还太年轻。外来者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十几年前的‘鸢尾花’勘探队，他们也曾许诺给我们一个光明的未来，结果呢？”
他指了指南方，“他们留下了一个‘忘语森林’，一片连异兽都惧怕的死亡之地！现在又来了一群更强大的‘天外来客’，他们随手丢给我们几把枪，你们就真以为自己是他们的盟友了？”
“他们只是在给我们套上新的项圈！”陈良的声音陡然拔高，“等我们为他们清除了障碍，探明了道路，我们的下场，只会比温亭那帮走狗更惨！”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许多人头脑中的狂热。
是啊，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对这颗星球的熟悉？可这些外来者拥有远超他们想象的科技，扫描一下地图，不比他们用双腿跑上十天半个月更精准？
溶洞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
苏微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论调，这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小心谨慎”和“固步自封”的懦弱想法。
“陈叔，”她开口，声音冷了几分，“我们不拿这些武器，难道就安全了吗？”
“就凭我们手里的破铜烂铁，躲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跟‘摇篮’里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等死的方式不同罢了。”
她走到陈良面前，直视着他那只饱经风霜的独眼。
“你说他们会利用我们，没错。但至少，我们现在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有了价值，我们就能谈条件！就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可我们连他们的目的都不知道！”陈良固执地反驳。
“那就用行动去证明我们的价值。”苏微寸步不让，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所有同伴，“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怕我们变成炮灰，怕我们付出的努力白费。”
她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眸子里燃起一簇火焰。
“那我们就做那把最锋利的刀！锋利到无人能挡！”
她的声音在溶洞中回响，振聋发聩。
白沐适时地站了出来，扶了扶眼镜，用他一贯冷静的语调补充道：“陈叔的担忧有道理。但现状是，我们没有选择。”
“接受，我们有机会改变命运。拒绝，我们只能继续在夹缝中苟延残喘。从概率上讲，前者更值得一试。”
他顿了顿，看向苏微，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默契与支持。
“而且，苏微说得对。价值决定地位。我们必须立刻向那位凌小姐，证明我们的价值，远不止是带路那么简单。”
苏微像是得到了最大的鼓励，她环视众人，大声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那么我们第一个目标——‘荧光沼泽’！”
这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疯了！那里可是幽光豹的地盘！”
“那种异兽，我们一个十人小队遇上都得全军覆没！”
“没错，就是幽光豹！”苏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兴奋，“正因为我们过去对付不了，现在能干掉它，才最能体现这些武器的价值，也最能体现我们的价值！”
她拿起一把脉冲手枪，熟练地装填上能量匣，枪身发出轻微的嗡鸣。
“有了这个，”她拍了拍头上的战术目镜，“幽光豹的隐身，在源能感应模式下将无所遁形。”
“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狩猎！去开拓我们的新地盘！”
“‘荧光沼泽’里有超过二十种可安全食用的高级菌菇，只要解决了幽光豹，未来半年，我们都不用再为食物发愁！”
食物，这个最根本的诱惑，像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陈良看着苏微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被煽动得双眼放光的年轻人，最终长叹一声，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时代，或许真的变了。
……
与此同时，巨树菇临时营地内。
聂星正一丝不苟地汇报着“工蚁七号”带回的“哭泣菇”样本中合物质的分析进度，凌飒却百无聊赖地靠在指挥官座椅上，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激进派营地内的画面。
画面不算高清，还带着轻微的电流干扰，显然是某个微型侦测器传回的。
石裂风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上苏微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啧啧，不错的小辣椒。”他摸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这番‘价值论’和‘工具论’，很有你的风范啊！”
凌飒斜了他一眼：“别胡说，我这叫因材施教，激发潜能。”
“对这些在绝望里泡大的孩子来说，给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比任何空洞的许诺都管用。”
“所以你就让他们去招惹异兽？”石裂风挑了挑眉，“刚传回的资料，这些异兽可不好惹，能存活下来的都不简单。你给的那些装备，护盾最多扛一下。万一玩脱了，你这刚收的小弟可就折了。”
“玩不脱。”凌飒终于睁开眼，眼神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一种智珠在握的平静，“只要他们不蠢到跟异兽玩贴身肉搏，动动脑子总能拿下的。”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只是想看看，在拥有了新的獠牙之后，这些被圈养的小家伙，需要多久才能学会像狼一样撕咬。”
石裂风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比峡谷里任何一种菌类生物都危险。
她不制造混乱，但她总能精准地找到那根引线，然后轻轻搓起小火苗……
他耸耸肩，不再多言。
屏幕上，苏微已经带领着一支精挑细选的十人小队，走出了溶洞，消失在崎岖而诡异的菌林深处。
一场关乎证明与生存的猎杀，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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