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李瑾面上的愁色更浓了,眉头的川纹就没舒展过。
早先的奴儿干,本是谁都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才叫他李家捡了这个指挥使的空子。可如今不同了,一道坎儿井的规划,不光把官家的雄心壮志抖落得明明白白,更让奴儿干的未来充满了可预知的辉煌,而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自然也就成了人人眼红的香饽饽。
李瑾肩上的担子,自此便不止是辖内的琐碎事务,往后从外而来的明枪暗箭,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直到此刻,他才算真正领教了官场的残酷,而眼下最急缺的,便是人手。
白季青聪慧博学,可对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却是一窍不通;李家本家扒拉着手指头数遍,也挑不出几个识文断字的可用之人。
思来想去,他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回了安婶子身上——此番若不是她先一步察觉了不对劲,及时寻了陆校尉求援,怕是此遭真的就回不来了。
李瑾寻思还是走一趟,哪怕问出个主意也成。
李瑾便打算动身去西边的白家走一趟——自他回来后,安婶子把坎儿井的工程进度细禀完,便回了白家去了。
“我娘?”白季青乍听李瑾这般看重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愣了一下,转瞬便回过神来,他母亲,身上确实藏着常人不及的大智慧。
“成”
第二日赶早,李瑾便与白季青一道回了西头白家的地场。
远远便瞧见,安佩兰正带着白家的人,正忙活着浇地。
开出来的荒地的土质不保水,往年可能是劣势,可如今修了水渠,反倒成了好处。
毕竟作物生长的关键,本就在于这泥土的干湿循环。循环的周期越短,庄稼长得便越快,根茎也越发壮实。
现下湿透干透,也就需要十几日的时间,这还是安佩兰将自家地里铺了草帘子的结果,若是没草帘子,估计三五日就干透了。
没法子,奴儿干的春风刮得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将空气和土壤里的湿气带走。
安佩兰打开了水渠口,这还是自水渠建成后,第一次真正的浇水呢。
只见那水流翻涌,夹杂着浑浊的泥沙汩汩地往田埂里流淌。
为了节约水流。安佩兰将农田以两亩为一单位,开了一个水渠口,这两亩地浇完了,封上口再浇下一个两亩地。
正忙活着呢,老远看见李瑾他们来,也有些奇怪,该谢的都已经谢完了,这还没完没了了?
等李瑾走近,也没怎么寒暄,便直入了主题说了自己的难处,安佩兰便知道这李瑾是真缺人了。
李瑾这个指挥使听着名头挺亮堂的,但是以往只有一个孙副使,帮他打打下手。
再就是他爹他娘,帮着管地界和伙房。
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衙役,认个字、打个架、监个工还成,若要真走向官场,就看一个个愣头青的样子吧,绝对都是些被人耍的,跟自己个儿一样,往外送刀子的主。
安佩兰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人,若是有需要,我绝不会推辞。”
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您也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若去翻一翻遍户们的资料背景,若是像周显湛那种十恶不赦的就发配到涝坝,若是有些冤屈或是有点能耐的,不妨先让他们顶着,后头咱努尔干的孩子们起来了,再换了。他们才是您真正的左膀右臂。”
“努尔干的孩子们?”
李瑾疑惑的重复。
“对,就是奴儿干的孩子!”安佩兰用力点头,“就像安琥那样的,在这儿生,在这儿长。本心都是璞玉一块,你怎么教,他怎么学。
那些没了科考门路的,便让他们学一项咱这儿缺着的技能;尚有机会科考的,便让他们去搏前程。他日这些孩子但凡能闯出些名堂,定会反过来帮扶奴儿干。”
其实奴儿干要想真正脱胎换骨,少说也得耗上十几年的功夫,到那时候,这群雏鸟,怕不都长成了鲲鹏。
“这可真是桩长远的营生啊……”李瑾反复咂摸着安佩兰的话,心里自然是认同这个道理,只是这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做成的事。
“这确实是个长远的营生,毕竟我家老大也不是一朝一夕间长大的。”
安佩兰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瑾看着白季青思量了一番,便告辞了,回去后又和李五爷商量了好久。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便一头扎进了遍户们的录本档案中去了,挨个仔细的查阅着,别说,还真就找出些些“人才”。
……
而安佩兰这边则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安怀瑾教书。
不光是因为白知远,还有白红棉!
白红棉在上京时,白景渊只肯让她进女学。
可这女学,本就和家族私设的女堂没差多少——女堂无非是教些针黹绣工、记账管家的本事,再灌输些相夫教子的道理,顶多添些琴棋书画点缀门面;
女学虽稍强些,能让姑娘们读些史书传记,可也终究是始终都围绕着女性角色来跟他们讲读。
安佩兰不想让白红棉的眼界,就这么守在这方寸天地里。
她盼着这孩子能像男子一般,读到太学书库里那些真正的典籍,多些见识。
她倒不是指望白红棉能成什么学富五车的大儒,只是想让她晓得,这世间除了儿女情长,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免得日后在俗事里纠缠不休,误了自己。。
可眼下别说努尔干了,就是整个凉州最缺的也是典籍书卷了。
但是安怀瑾的脑子里几乎装下了整个太学的藏书,若是由他来传授课业,必然事半功倍,只是想到他那迂腐的思想,又是一阵头疼。
安佩兰此时便埋怨着白季青怎么就没将那太学里头的藏书都背下来!
只是埋怨归埋怨,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毕竟还是稀缺。
这几日地里的活又忙活完了——自从有了这水渠以来,今年他们是过得松快极了。安佩兰便又去了景山那头了,一则打听一下这安怀瑾到底干啥去了,二则看看李瑾这边是怎么安排的。
她这边刚要走,梁氏举着红缨枪就来了:“娘,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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