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暴雨如瓢泼般砸落，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片混沌的灰暗之中。
废弃的排污口边缘，凌策猛地咳出一口混着血沫的浊气，身体重重地摔倒在泥泞里。
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冲刷着他左肩那个狰狞可怖的贯穿伤口。
伤口深可见骨，血液却无法被雨水彻底冲净，反而与污泥混合，凝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更致命的，是伤口血肉之中，一个诡异的符文烙印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如同魔鬼的眼睛。
因果道器，“道标”。
一种跗骨之蛆般的锁定感，跨越了物理距离，死死地钉在他的灵魂之上。仿佛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死亡的镰刀。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撕扯着左肩的伤口。
凌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烂泥里。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靠在湿滑冰冷的墙壁上，视线因失血而阵阵发黑。
“这点伤……”
他喘息着，嘴角却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森然。
“比起前世的背叛与死亡，算得了什么？”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燃烧。
“楚家，你们最好祈祷这次能杀死我。”
他猛地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一角衣物，死死勒住伤口附近，试图减缓流血。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追兵很快就会循着“道标”的指引赶到。
凌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这“道标”并非简单的灵力追踪，它牵扯到了因果律。只要自己的“存在”还清晰可辨，就无法摆脱锁定。
必须干扰它！
他的目光投向了身下那个黑洞洞的地下排污管道入口，里面翻涌着浑浊恶臭的污水。
城市地下水道系统，一个充满了污秽、混乱能量场和无数生命体的地方。那里是因果的“噪音”放大器。
没有丝毫犹豫，凌策翻身滚入其中。
粘稠的恶臭瞬间包裹了他，冰冷的污水淹过他的胸口，让他忍不住一阵干呕。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借着水流的浮力，向着黑暗的深处潜去。
地下世界，四通八达，如同迷宫。
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和灵力探测扫过的波动，那是楚家的搜捕队。
有一次，一队人马就在他头顶的井盖处停下，强光手电的光柱从缝隙中刺入，几乎擦着他的脸颊扫过。
凌策整个人都潜入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之下，只留鼻孔在水面，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腐烂的垃圾。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敢大口呼吸，胸腔剧烈起伏。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黑暗开始出现旋转的雪花。他的意识正在快速模糊，身体的本能催促着他放弃，就此沉沦。
就在他即将昏厥的瞬间，前世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一幕，猛然炸开在脑海！
挚友的背叛，爱人的冷漠，以及楚家老祖那张得意而轻蔑的脸！
“不！”
刻骨的仇恨化作最原始的燃料，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意志之火！
凌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管道壁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凭借这股非人的意志力，他拖着残破的身躯，继续在迷宫般的管道中穿行。他不再是单纯地逃跑，而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反击的地点。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滋滋”的电流声。
那是一处废弃的地下变电站，巨大的变压器和蛛网般的电缆早已被岁月侵蚀，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狂暴的能量气息。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艰难地爬进变电站，躲在一台锈迹斑斑的控制柜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道标”的锁定感越来越强烈，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目标就在这里！能量波动异常强烈！”
“围起来！他跑不掉了！”
就在几道身影出现在变电站入口的瞬间，凌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块导电金属扔向了主变压器上一个裸露的接口！
轰——！
刹那间，残余的庞大电力被瞬间引爆！蓝白色的电弧如狂龙乱舞，形成了一场恐怖的能量脉冲风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
“啊——！”
追兵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被狂暴的电流瞬间吞噬。
而就在引爆的同时，凌策耗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对着墙角一只受惊逃窜的老鼠，施展出了他从未尝试过的微型秘法。
“因果嫁接！”
他自身的“存在感”，被强行从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剥离，短暂地嫁接到了那只老鼠的因果线上！
左肩上的“道标”红光剧烈闪烁，仿佛失去了目标，在狂乱的能量脉冲中摇摆不定。最终，它“嗡”的一声，锁定了那只吱吱叫着钻入另一条管道的老鼠，光芒随之暗淡下去。
成功了！
凌策眼前一黑，彻底脱力，但他凭着最后的本能，滚入了旁边一条预先看好的维修通道，消失在黑暗中。
……
不知过了多久，凌策在一间狭小、布满灰尘的安全屋内醒来。
这里是他前世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无数个藏身处之一，无人知晓。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左肩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已经开始发炎、流脓。他几乎是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部经过多重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秦晚的号码。
“凌先生！你还活着！太好了！”电话那头传来秦晚带着哭腔的、劫后余生的声音。
但很快，她的声音就变得无比凝重和绝望。
“情况很糟……非常糟。昆仑楚家动用了他们在全球世俗界和修行界的所有影响力，发布了一份……一份通缉令。”
“他们宣称你窃取人类至宝，勾结妖族，将你……将你定性为S级恐怖分子，全球悬赏一百亿！”
“现在，全世界的赏金猎人、杀手组织，甚至一些国家的力量都被调动了。我们天机阁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凌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秦晚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
他挂断电话，缓缓站起身，走到一面破碎的镜子前。
镜中的男人，浑身血污，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触目惊心，狼狈到了极点。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在这一刻，从极致的疲惫，转为一种吞噬一切的冰冷与疯狂。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既然世界为敌，那便屠尽世界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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