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当【因果倒转之书】上那行血字浮现时，整个空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警告：前方为‘存在湮灭场’核心，踏入者，将被从因果层面彻底抹除。”
那座倒悬于天际的黑铁尖塔，像一根刺入世界的毒针，散发着无形却致命的寒意。
几乎就在警告出现的同一瞬间，凌渊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原本只是略带虚幻的轮廓，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
仿佛他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段即将消散的全息投影，连带着周围的光线都开始扭曲穿透他的身体。
“老大！”
白小胖的惊叫声撕裂了死寂，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抓住凌渊的肩膀，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确认同伴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他一生中最惊悚的画面出现了。
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凌渊的身体。
没有触感，没有温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
就像穿过了一团空气，一片虚无的影子。
白小胖的手掌停在凌渊的“胸膛”里，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五指，也能透过凌渊的身体，看到后方的断壁残垣。
“不……不……”
白小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灼伤了一般，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眶瞬间红了。
他再次伸出手，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去触碰凌渊，可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
他的手掌，一次次地穿过那道越来越淡薄的身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老大！我……我抓不住你……你的身体像烟一样！”
白小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胖子，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们回去，求你了！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试图拉住一个他根本无法触碰的人。
凌渊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被飞速切断。
“别白费力气了。”
一道干涩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秦书仪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保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她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对白小胖解释道：“这不是物理现象。”
“‘他’正在被从这个世界上‘删除’。”
“我们只是在看一段即将播放完毕的录像。”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刺入了白小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录像……
原来，他们现在看到的凌渊，只是一个即将消失的残影。
就在秦书仪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渊眼前的世界猛然扭曲、旋转、崩塌！
白小胖焦急的脸，秦书仪冰冷的分析，以及那座不祥的黑铁尖塔，全部化作了破碎的光影漩涡。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熟悉的作战指挥室里。
温暖的灯光，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一切都那么真实。
白小胖正眉飞色舞地对着秦书仪吹嘘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
“书仪姐我跟你说，上次那个A级任务，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老大他……”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老大……老大是谁来着？”白小胖挠了挠头，“奇怪，我刚才想说什么？”
秦书仪也皱起了眉：“你不是说，是你独立完成了那次渗透任务吗？怎么又扯到别人了。”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白小胖哈哈一笑，继续啃起了鸡腿。
凌渊就站在他们面前，相隔不过三米。
他能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甚至能闻到鸡腿的香气。
可他们，却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比那更可怕。
他们正在遗忘他。
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名为“湮灭”的潮水，一点点地冲刷、抹平。
“我在这里！”
凌渊嘶吼着，冲上前去，想要抓住白小胖的肩膀。
他的手，毫无意外地穿了过去。
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一个正在被“格式化”的囚笼。
“你们看着我！我是凌渊！”
他对着两人咆哮，声音却无法在他们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看到秦书仪的战术板上，原本记录着他们三人小队信息的档案，属于他的那一栏正在飞速变得空白。
姓名：【数据删除】
代号：【数据删除】
任务记录：【数据删除】
一瞬间，无边的孤独与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被敌人杀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自己最珍视的同伴，从记忆里彻底清除。
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连他自己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些温暖的、并肩作战的画面，开始褪色、剥落，化为虚无。
存在感，正在被抽离。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即将被风吹散的尘埃，马上就要彻底消亡。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诱惑着。
抵抗是徒劳的，被世界法则删除，是无法逆转的宿命。
就在凌渊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
他放弃了所有挣扎。
但他没有选择沉沦，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抓住那些正在消散的美好回忆，不再执着于与同伴的羁绊。
他主动沉入了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那里没有光明，没有温暖，只有一片无尽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仇恨之海！
前世，被兄弟背叛，被挚爱出卖，被全世界围剿，最终惨死在烈焰中的画面，轰然炸开！
那些扭曲的面孔！
那些恶毒的诅咒！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与不甘！
这股极致的负面情绪，这股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复仇执念，是他重生以来最深刻、最本质的存在烙印！
它是凌渊这个存在的“原点”与“基石”！
当“湮灭”的力量试图抹除这片区域时，它第一次遭到了抵抗。
这股仇恨是如此的凝实，如此的黑暗，如此的偏执，它本身就是一种不容于世的法则！
凌渊的意识，在这片黑暗的海洋中，找到了全新的“存在之锚”。
他的嘴角，在精神世界里，缓缓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想让我消失？可以。”
他的心声，化作撼动整个精神世界的雷鸣。
“除非……连同这份仇恨一起抹去。”
“你们……做得到吗？”
轰——！
眼前的幻境轰然破碎！
现实世界中，白小胖和秦书仪正绝望地看着凌渊那几乎完全透明的身影。
就在它即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那道身影猛地一凝！
凌渊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丝毫情感，没有半点光亮，只剩下比黑铁尖塔更深邃的空洞与危险。
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抽走，只留下一个为复仇而存在的空壳。
“老大！你……”白小胖又惊又喜。
“凌渊，不要过去！那里是陷阱！”秦书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状态的诡异，厉声警告。
然而，凌渊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朝着那座倒悬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黑铁尖塔，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
他的身影依旧透明，仿佛随时会溃散。
但他走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奔赴宿命的决绝。
在白小胖和秦书仪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凌渊那半透明的身体，踏入了尖塔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入口。
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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