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悲伤。
复仇的誓言言犹在耳,那股沸腾的战意却被一股更深沉、更厚重的情感所包裹。
战无双紧握着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虬结,像一条条愤怒的龙。
白小胖则瘫坐在地上,平日里闪烁着天才光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秦书仪是三人中唯一站着的。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在开启这场战争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战无双和白小胖同时抬起头,望向她。
秦书仪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本古朴的书。书的封面由不知名的皮革制成,没有任何文字,只在中央烙印着一个衔尾蛇的循环符号。
这是凌渊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因果倒转之书】。
“我们必须……完全理解他。”秦书仪的目光落在书上,声音变得无比轻柔,“我们必须知道,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他究竟背负了什么,又为我们做了什么。”
白小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终究化为一声哽咽。
战无双默默点头,眼神决绝。他要知道,那个总是走在最前方的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燃尽了怎样的生命。
秦书仪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覆在书页之上,灵力如水银般注入。
嗡——
古书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衔尾蛇的烙印亮起微光。整个静室瞬间被黑暗吞噬,唯有书页上散发出的光芒,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片流光溢彩的画幕。
画面开始了。
那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凌渊。
他身披一件能吞噬光线的暗影斗篷,孤身一人,潜入了一座戒备森严到极致的神殿宝库。无数上古符文和禁制在他脚下明灭,却无法阻挡他分毫。
他的目标明确,直奔宝库最深处。
那里,供奉着一枚漆黑如墨的鳞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诅咒气息。
一个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画外音响起,那是凌渊的内心独白。
“战无双的武道,不该终结于阴谋。”
画面中,凌渊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枚鳞片,一道道因果线被他强行剥离。他是在抹去这件秘宝与某个宿敌之间的联系。
看到这一幕,现实中的战无双身体剧震!他想起来了,数月之前,他的修炼室中曾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件名为“破咒龙鳞”的秘宝,恰好完美克制了他当时最大的宿敌所修炼的“影蛇咒杀术”。
他一直以为是某个隐世前辈的馈赠……
原来,是凌渊。
画面一转。
凌渊站在一片荒芜的陨石带上,周遭是死寂的宇宙。他双手结印,引动着某种禁忌的力量。他的脸色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
在他面前,一缕比星辰还要璀璨的、蕴含着创生气息的能量,被他从虚无中硬生生剥离出来。
“白小胖的未来,应该充满奇迹,而不是修理战争机器。”
凌渊的独白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
他屈指一弹,那缕创世能量便跨越了无尽星河,精准地没入了一间堆满各种精密仪器的实验室中。
“啊……”白小胖失声惊呼。
那是他的秘密基地!那股能量的注入,让他搁置了数万年的“奇点引擎”项目一夜之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狂喜了数日,以为是自己灵感爆发,是宇宙给予的恩赐……
“骗子……”
白小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他这个大骗子!说好了一起……他却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做完了……”
他蜷缩在地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嚎啕大哭。
画面再次变幻。
那是一颗美得如同梦幻的星球,山川秀丽,灵气氤氲。正是他们约定好,在一切结束后用来隐居的家园。
凌渊独自一人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他每走一步,就有一枚由他心头血和灵魂力凝聚的阵旗没入大地。
他的身影在山巅,在河谷,在森林深处,孤独而执着。
随着最后一枚阵旗落下,整颗星球的灵脉被彻底激活,一座笼罩整个星球的“万年聚灵大阵”轰然运转。而凌渊的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
“秦书仪……她应该看到一个真正值得守护的太平盛世。”
凌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秦书仪再也无法维持那份坚强,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过脸颊。她一直以为那颗星球的天地灵气是自然造化,是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一处洞天福地。
原来,这片她梦想中的安宁,是他用生命透支的未来,亲手为她种下的。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牺牲,都已呈现。
画面的最后,场景定格在无尽的虚空之中。那是凌渊赴死前的最后一刻。
他看起来很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平静。他对着手中的【因果倒转之书】,轻声请求:“让我看看……我用生命换来的未来。”
书页翻动,新的幻象浮现。
幻象里,战无双登临武道之巅,身后万千弟子朝拜,他豪迈大笑,气吞山河。
幻象里,白小胖站在宇宙之巅的发布会上,揭开了一项足以改变整个文明进程的伟大发明,接受着全宇宙的欢呼与敬仰。
幻象里,秦书仪坐在一片繁花似锦的庭院中,眉眼温和,看着一群孩子在阳光下嬉戏奔跑,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宁静笑容。
凌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都过上了他所期望的、没有阴谋、充满奇迹、安宁祥和的生活。
他笑了。
那不是复仇者的冷笑,不是面对敌人时的讥讽,也不是计划得逞的淡笑。
那是一个卸下了所有重担,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比温柔、无比释然的微笑。纯粹得像个孩子。
这个微笑,成为刺穿秦书仪、白小胖和战无双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他们从未见过凌渊这样的笑容。
在他们记忆里,凌渊永远是紧绷的、锐利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这个男人的脸上,能绽放出如此温暖的光。
“拜托你们了。”
他对着幻象中的他们,轻声说出最后的话语。
下一秒,画面连同他的微笑,一起破碎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静室重归黑暗,然后亮起柔和的灯光。
压抑的啜泣声在室内回荡,那是白小胖无法抑制的悲鸣,是战无双钢铁意志崩塌后的颤抖。
时间在极致的悲伤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秦书仪的哭声停了。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当她的手放下时,那双通红的眼眸中,悲伤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烧整个宇宙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她转向仍在地上抽泣的白小胖,声音嘶哑,却像淬火的钢铁,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定位‘归零’坐标。”
“凌渊为我们铺平了身后的路,现在,轮到我们为他扫清前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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