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寂静无声，唯有韩立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他死死地盯着掌心那枚温润如玉的丹药，大脑一片空白。
太清丹！
传说中，能助结丹顶峰修士突破至元婴期的无上灵药！
此等神物，纵观整个天南，数千年来也未必能出现一枚。任何一枚的出世，都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让无数元婴老怪为之疯狂。
可现在，这样一枚逆天丹药，就这么轻飘飘地躺在他的手心。
是顾长生给的。
给得如此随意，仿佛不是一枚能改写修仙界格局的至宝，而是一颗随处可见的糖豆。
韩立的心神剧烈震荡，道心甚至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裂痕。他引以为傲的谨慎和沉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猛地催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丹药之中。
轰！
一股浩瀚磅礴、精纯到无法想象的灵气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道韵法理，更是让他这个结丹后期的修士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窥见了天地至理的一角。
是真的！
真的是太清丹！而且品质之高，恐怕远超典籍记载！
确认的瞬间，韩立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握着丹药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了。
顾长生随手就能拿出太清丹，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根本不需要此物，他已经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元婴期！
而且，能随手赠送此等至宝，只能说明，在他的眼中，太清丹的价值，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或许……他还有更多！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如梦魇般扼住了韩立的喉咙。
他回想起与顾长生的一路交集。
从最初在太南小会的戒备与试探，到后来血色禁地中的并肩与震撼，再到如今……他发现自己连仰望对方背影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韩立，身怀小绿瓶，自认机缘冠绝天下，一路披荆斩棘，心性坚韧远超常人。可在这位顾道友面前，自己所有的努力和奇遇，都显得像个笑话。
洞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韩立的眼神在挣扎，在明灭，道心在崩溃与重塑的边缘疯狂徘徊。
半晌。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枚太清丹几乎要烙进他的血肉里。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这已非人与人的差距，而是凡人与仙神的鸿沟……”
韩立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意。
“但，我韩立修仙，所求本就是逆天而行！顾长生，你这座高山，我攀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几近崩溃的道心，竟在无边压力之下轰然重铸，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都要纯粹！
他小心翼翼地将太清丹收起，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份至死不渝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修为提升至结丹顶峰，然后借助此丹，冲击那个梦寐以求的境界。
唯有如此，他才有资格，继续追赶那个人的脚步。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
顾长生踏空而行，青衫猎猎，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百里开外，速度远非结丹修士可以想象。
离开韩立的洞府后，他并未急着前往天煞群岛，而是心有所感，方向一转，来到了越国边境。
越国边境，黑煞教的魔焰几乎要将天幕烧出个窟窿。护城大阵的光幕在兽潮的撞击下，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城墙上，几位结丹长老面色惨白，灵力早已见底。
百里外的一处孤峰上，顾长生静静伫立，仿佛一尊与山石融为一体的雕像。狂风卷起他的青衫，他却纹丝不动。
在他眼中，下方那片狂暴的兽潮并非混乱的集合。无数猩红的因果线纠缠翻滚，最终汇于潮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头伪装成普通妖狼的瘦小魔兽，才是所有因果线的枢纽，是这场灾祸的心脏。
“原来是头罕见的‘心魔兽’，难怪连元婴初期的神识都难以察觉。”
他没有祭出任何法宝，甚至没有调动丹田内的元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片混乱的战场，隔着百里之遥，轻轻一点。
指尖没有灵光，没有声息。
一息之后，兽潮深处，那头瘦小的“心魔兽”头颅正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血洞，神魂瞬间湮灭。统御兽潮的精神网络骤然崩塌，数万妖兽的狂暴戛然而止，猩红的眼眸恢复了茫然，随即开始自相残杀、四散奔逃。
城墙上，幸存的修士们愕然地看着潮水退去，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顾长生收回手指，转身踏空而去，身影融入云层。
“这点因果之力，应该足够我将那件东西的来历遮掩得更深了。也不知韩老魔的元婴，结得顺不顺利。”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了结旧因，方能开启新章。韩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未来的道途，若无你这般对手，未免太过寂寥。”
这才是他赠丹的真正目的之一。
所谓对手，必先立于同阶。他已入元婴，若韩立还在结丹挣扎，那便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他要培养的，是一个能跟上自己脚步，甚至能给自己带来压力的“道敌”！
这份超然的心境，正是元婴修士俯瞰众生的体现。
心念一定，顾长生不再停留。
他的遁光在万里高空之上化作一道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流光，划破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景物变换，一片阴云密布、煞气冲天的海域出现在视野中。
正是乱星海三大险地之一，天煞群岛。
顾长生身形骤停，悬于万丈高空，俯瞰着下方被浓郁煞气笼罩的无数岛屿。
下一刻，他双目微闭。
磅礴如海潮的元婴期神识，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席卷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数千里的海域！
无数岛屿，无数洞府，无数修士……一切都在他的神识下一览无余。
很快，他的神识锁定在了一座被强大阵法笼罩的巨型岛屿之上，捕捉到了一缕熟悉又憎恶的血脉气息。
顾长生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付家，我来为那段最初的因果，画上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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