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宗大殿之内，残香与焦木的气息依旧萦绕未散。殿外，数千弟子叩拜的声浪如潮，却被一层无形的禁制滤去喧嚣，只余下低沉的嗡鸣，仿佛大地的心跳。
顾长生负手而立，并未理会身前颤巍巍便要大礼参拜的宗主程远志，只是一道柔和的灵力凭空生出，稳稳托住了他。
“程宗主，此乃因果，非是恩情。”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了却此间尘缘，我的道，方能圆满。”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长生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神识之海中，无数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璀璨金线，正从殿外每一个叩首的弟子、每一寸被战火洗礼的山石草木上汇聚而来。它们如百川归海，浩浩荡荡地涌入他的元婴之内，激荡起前所未有的通透与澄澈。
这便是天南最后的馈赠。
但他要做的，不止于此。
心念一动，顾长生循着一根早已与他紧密相连、却又横跨了无尽虚空的特殊因果线，将一缕神念投射了出去。
这缕神念穿过云层，越过山川，无视了天南与乱星海之间那足以让元婴修士都望而却步的空间壁垒，刹那间，便抵达了另一端。
……
乱星海，一座不知名的火山岛屿，地火的燥热气息炙烤着空气。
洞府深处，一个身着青袍的身影正盘膝而坐，周身灵气稳定，显然已在元婴初期的境界上站稳了脚跟。正是早已远渡重洋的韩立。
忽然，韩立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神色瞬间变得无比警惕。他体内的灵力下意识地运转起来，如临大敌。
就在方才，一股宏大而又熟悉的神念，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他的识海之中，无视了他布下的层层禁制，却又没有丝毫恶意。
“是你。”韩立并未开口，而是在识海中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他立刻就辨认出了这股神念的主人。
“是我。”
顾长生的虚影，在韩立的识海中缓缓凝聚，样貌依旧是那个平平无奇的青年，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你竟能跨越两界，直接与我神念相通？”韩立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对元婴期修士的认知。
“了结天南之事，心境圆满，偶有所悟罢了。”顾长生的虚影淡淡一笑，目光仿佛穿透了韩立的识海，看到了他稳固的修为，“恭喜韩兄，也踏出了这关键一步。”
韩立沉默了。他遥望天南方向，虽然看不到，却能猜到那边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震撼压下，转而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修的，究竟是何种道？”
这不是试探，而是身为一个求道者的真正疑惑。无论是当初的种种布局，还是今日这匪夷所思的神通，都证明了顾长生所走的路，与世间任何已知的法门都截然不同。
顾长生的虚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韩兄修的，又何尝是寻常之道？”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飘渺而深远：“我所修之道，重在一个‘势’字。天地万物，皆有其流向与轨迹。宗门有宗门的气运之势，修士有修士的命数之势。我不过是看清了这股‘势’，顺势而为，稍加拨动罢了。”
顺势而为，稍加拨动？
韩立心神剧震！
这番话听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着何等恐怖的至理！将整个天南的战局，无数宗门与修士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他口中，竟只是“稍加拨动”？
这已经不是术法神通的范畴，而是一种近乎于“法则”的境界！
许久，韩立眼中的锐利与惊疑，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认同。他明白了，对方不会透露真正的根底，而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一种道途上的坦诚。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韩立缓缓在识海中回应，“你我虽路不同，但或可在顶峰再会。”
“期待那一日。”
顾长生的虚影微微颔首，随后如青烟般缓缓消散，那股宏大磅礴的神念也随之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府内，韩立久久未动，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坚定。有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道友”在前方，他的求道之心，非但没有受挫，反而被激发起了更强的斗志。
……
落云宗大殿内，顾长生睁开了眼睛。神识之海中，那道因心境圆满而裂开的瓶颈，随着与韩立这番“论道”，彻底贯通。
他感到自己的元婴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又淡了一分，仿佛随时可以超脱而去。
天南的因果，至此，尽数了结。
他不再停留，对着程远志微微点头示意，身形便如一道清风，瞬息间消失在大殿门口，没有引起一丝灵力波动。
他如一片飘然的落叶，越过满目疮痍的落云宗，越过渐渐恢复生机的越国山川，最终，停在了黄枫谷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门上空。
下方，新的山门拔地而起，灵田被重新开垦，残存的弟子与招募的新人往来不绝，一切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希望。
一道倩影悄然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正是慕沛灵。
她的目光掠过下方欣欣向荣的景象，最终落在了顾长生平静的侧脸上。天地虽广，万物复苏，但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容得下他一人。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顾长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温润，柔软。
一个相视的微笑，便胜过千言万语。
“都处理好了？”慕沛灵柔声问道。
“嗯。”顾长生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天南，再无牵挂。”
一处新开辟的临时洞府内，灵气氤氲。
顾长生将一枚玉简和一只玉瓶推到慕沛灵面前。
“这是我为你梳理的后续功法，直至元婴后期。另外，这是一枚‘小因果丹’，虽不比我用的那一枚，但足以让你在结丹后期省去数十年苦功，并稳固道基，为日后凝婴打下根基。”
慕沛灵看着眼前的重礼，指尖微微一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如今已是结丹中期，在同辈中堪称天骄，可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依旧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这份差距，让她在享受他庇护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卑弱之感。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顾长生温和地开口：“收下吧。前往乱星海，前路未卜，你的实力越强，我们便越安稳。”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认真。
“你的道，亦是我道途的一部分。这份投资，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一句话，如暖流涌入心田。慕沛灵抬起头，眼中的那一丝卑弱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是施舍，是投资。不是累赘，是伙伴。
她郑重地接过丹药与玉简，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顾长生顺势谈起了自己的构想：“此去乱星海，我想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势力，暂定名为‘因果同盟’。”
“同盟？”慕沛灵来了兴趣。
“不错。”顾长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个以因果为纽带，互惠互利，共同进退的组织。它不必局限于一宗一门，可以吸纳散修，甚至……妖族。”
他的构想宏大而深远，描绘着一个横跨两片海域，资源共享，情报互通的庞大蓝图。
慕沛灵静静地听着，美眸中异彩连连。但渐渐地，她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长生，”她忽然开口，“你的构想很好，但似乎……只考虑了强者的联合。”
顾长生一怔，看向她。
慕沛灵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一个强大的同盟，固然需要顶尖战力。但它的根基，却是无数普通的、甚至弱小的成员。若是盟约只强调强者的权利与义务，弱者又该如何自处？他们会不会成为被随意牺牲的棋子？”
她想起了自己，在遇到顾长生之前，她不也是这修仙界中挣扎求存的“弱者”吗？
她的声音变得恳切而坚定：“盟约不仅要约束强者，更要给弱者以尊严和希望，就像你当初……给予我的一样。”
顾长生久久地凝视着她，眼神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化为了深深的赞许与欣赏。他只想着如何用因果撬动强者，构建上层建筑，却忽略了这最根本的人心向背。而慕沛灵，用她的亲身经历和同理心，补上了这最关键的一环。
“你说得对。”顾长生由衷地说道，“是我疏忽了。”
他拿起记录盟约草案的玉简，神识沉入其中。那原本宏大而冰冷的框架，开始在他的意志下变得丰满而温暖。一条条崭新的规则如藤蔓般生长出来：详尽的贡献兑换体系，确保每一分付出都有回报；坚实的底层成员庇护机制，给予弱者生存的保障；清晰透明的晋升通道，让天赋出众者能脱颖而出……
这一刻，两人之间再无修为高低的隔阂，唯有思想上的深度共鸣与道途上的携手并进。
数日后。
黄枫谷后山一处绝密的地下石窟中，一座古老而繁复的传送阵，正散发着淡淡的银辉。阵法的每一个节点，都镶嵌着极品灵石，灵气浓郁得近乎化为实质。
顾长生与慕沛灵，并肩立于阵法中央。
天南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新的征途，就在眼前。
顾长生牵起慕沛灵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注入最后一股灵力，整个传送阵瞬间光芒大放！
璀璨的银光将空间都扭曲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了两人的身影。在被无尽光芒彻底笼罩的前一刻，他侧过头，对慕沛灵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乱星海的风浪，我们一起去领教。”
喜欢凡人：我的因果系统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凡人：我的因果系统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