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乾毕竟年长些，还保持着表哥的风度，但眼中也难免流露出一丝同情，同时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三叔父只考校文章，不考校拳脚功夫。
叶子泳被奶娘抱在怀里，站在马车边透气。他看着姐姐在那里“左摇右摆”，小嘴咧开，露出几颗小米牙，咯咯笑出了声，小手还胡乱挥舞着，似乎在给姐姐“加油”，又像是在嘲笑。他心里暗爽：还是当个奶娃娃好，吃饱喝足就行，什么步法功课，都与本宝宝无关！
就在叶子芙渐渐找到一点感觉，步法稍微流畅了些，以为快要结束时，二师傅孙卒又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踱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几株已经结了草籽、形态各异的植物，显然是刚才在路边随手采的。
“嗯，步法练得差不多了，换换脑子。”孙卒打断了她，将手里的植物递到叶子芙面前，那混合着泥土和草药特有的清苦气味顿时钻入她的鼻腔，“小徒弟，别光顾着脚下。来，看看这个，还认得吗？上次教过你的。说说看，它们叫什么？药性有何不同？这个季节采，要注意什么？”
叶子芙：“……”
她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随堂测验”，又瞥了眼手里带着秋日干燥气息的草药，再想想那边刚刚结束体能“折磨”、此刻正同情地看着她，却又不得不埋头书本的兄长们，内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她这个“团宠福星”的名号，在学业和技能提升上，简直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啊！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试图分辨那几株看起来颇为相似的植物：“这个……好像是车前草？能利尿……那个，带刺的是苍耳子吧？好像能通鼻窍？可是……”她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另一株，“这个和车前草好像，但叶子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孙卒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指出区别：“看叶脉，看茎秆的绒毛。相似者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用错了，救人药便成催命符。”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医者的严谨与沉重。
叶子芙心中一凛，连忙凑近了仔细分辨，将孙卒指出的细节牢牢记住。
这还没完。五师傅墨心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他似乎对机械结构的兴趣远大于教导徒弟，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扔给叶子芙一个小巧却结构复杂的九连环，材质似乎是某种轻便的木材，打磨得十分光滑。“路上闲着也是闲着，解着玩。这个比上次那个难一点。解开了，”他顿了顿，似乎想了想，“嗯，解开了下次我给你做个会自己跑的小木狗。”
会自己跑的小木狗？叶子芙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看着手里那纠缠在一起、环环相扣的九连环，又觉得希望渺茫。她抱着草药，握着九连环，感觉自己小小的怀抱都快被这些“功课”填满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秋日高远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然飘过。多么好的天气，本该是惬意游玩的日子……再看看那边，兄长们虽然苦着脸，但至少还能坐在树荫下，而她，却要在这里进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加练。
“团宠也不好过啊……”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认命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漫长的赴京路，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移动，更是一场密集的成长特训。她注定要在这条路上，洒下比旁人更多的汗水了。就是不知道，空间里的灵泉水，能不能缓解一下肌肉的酸痛？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可能性。
黎三婆看着小徒弟那副委委屈屈又不得不努力的小模样，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随即又板起脸：“休息够了？继续！刚才那个转折步，再来二十遍！”
叶子芙的小肩膀垮了下去，任命般地再次摆开了架势。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小小的身影在空地上一次次地重复、调整、摔倒又爬起。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但她眼神里的那点不情愿，渐渐被一种专注和倔强所取代。
谢蒂儿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女儿刻苦训练的身影，心疼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大谢嬷嬷在一旁轻声劝慰：“夫人放心，小姐聪慧坚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几位高人教导，是小姐的福气。”
叶政不知何时也放下了书册，目光落在窗外女儿的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有骄傲，有期许，也有一丝为人父的不忍，但最终，都化为了坚定的支持。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真正护住女儿一世周全，仅靠家族的宠爱和父亲的权势是远远不够的，她自身必须拥有立身存世的本钱。这些看似严苛的教导，正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基石。
车队在河边草甸休整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一些。初秋的河水不再湍急，缓缓流淌着，映照着天光云影，水声潺潺，衬得四周愈发宁静。仆从们早已熟练地埋锅造饭，缕缕炊烟升起，混合着米饭和腊肉的香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叶政与谢家大哥谢赫焰并未回到马车旁，而是信步走到离营地稍远的一处河湾。这里视野开阔，既能将营地动静收入眼底，谈话也不易被旁人听去。河水在此处拐了个弯，形成一小片平静的浅滩，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大石散落岸边，成了天然的坐处。
谢赫焰撩起衣袍下摆，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上坐下，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虽然被功课束缚，但眉眼间仍难掩兴奋与好奇的孩子们——包括他自己的三个儿子和叶家那一串侄子。他看到大房的叶嘉学正一丝不苟地督促着弟弟们，二房的叶嘉治和叶嘉远凑在一起似乎在讨论某个生字，五房的叶嘉思和四房的叶嘉忠两个最小的，则被允许在嬷嬷看护下，用小石子在水边打水漂，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快乐。
“妹夫治家严谨，这一路上，这帮小子们怕是要脱层皮，但也定能受益匪浅。”谢赫焰收回目光，看向身旁负手而立的叶政，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几分赞赏。他经商多年，深知严苛环境才能磨砺出真本事，叶政此举，他内心是认同的。
叶政的目光也落在那些孩子身上，尤其是看到大房的叶嘉时正皱着眉头努力默诵，二房的叶嘉乐小脸上满是认真，大房的叶嘉习则一边比划一边似乎在组织晚间口述的语言。
他眼神温和，他本意是看不得他们“太过开心”，履行一下自己做长辈的职责，他这都是好心（心中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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