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凤昭月站在偏殿廊下，袖口微湿，左手藏在袖中，火纹一直在发烫。她没走，谢陵舟也没动。两人等了一个时辰，宫道上终于传来急促脚步声。
禁军统领来了。
他双手捧着账册和银票，跪在殿前：“陛下，查清了。那太监三日来共收裴府银票七张，每张五十两，盖的都是裴仲私库暗印。他已招供，是裴府管家亲自交到他手上的，命他散布‘王妃通妖术、皇叔谋篡位’的谣言。”
殿内烛火晃了一下。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敲了敲扶手：“证据呢？”
“都在这里。”统领将东西呈上。
皇帝翻开账册，看到一笔笔记录清晰，连交接时间、地点都写得明明白白。他盯着那枚银票边缘的竹节金丝纹，眼神冷了下来。
“裴仲……”他低声念了一句，“他真敢这么干？”
凤昭月这时才迈步上前，声音不高：“陛下，狗咬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主人纵狗伤人。”
谢陵舟站在殿外，听见这句话，眉头一动。
皇帝抬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一个小小太监，哪来的胆子编排皇室？他背后若无人撑腰，早就被压死了。”她顿了顿，“现在他死了，死前把主子的名字招了出来。陛下若不处置，别人会以为，您怕了。”
满殿寂静。
皇帝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你倒是不怕。”
“臣妾只是讲实话。”她说，“真相摆在眼前，装看不见，只会让狗越养越多。”
皇帝沉默片刻，挥手：“来人，把今日所查证据，全部摆上勤政殿正堂。明日早朝，当众宣示。”
——
天刚亮，朝臣齐聚。
裴仲来了，穿月白绣银竹长衫，手持鎏金错银折扇，神情如常。他走进大殿时，百官自动让开一条路。
他知道出事了。
但他没想到，事情会摆在台面上。
皇帝端坐高位，一声令下，内侍将账册、银票、口供一一陈列于殿心案台。字字清晰，物证确凿。
裴仲站定，拱手：“陛下，此事虽牵连臣府，但不过是内侍贪财妄言，与臣并无直接关联。按律，惩办此人即可，不必大动干戈。”
他说得很平静。
可他说完，凤昭月走了出来。
她穿月白襦裙，发间簪点翠凤凰步摇，耳坠轻晃。走到案前，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火纹一闪。
一道金红火焰从她指尖窜出，轻轻落在那叠银票最上方。火焰不燃纸，却在文书中央烙下一只展翅凤凰印记，金光灼灼，映得整座大殿都亮了一瞬。
她收回手，看着裴仲：“首辅大人，您的狗，我替您处置了。”
裴仲握着折扇的手猛地一紧。
咔。
扇骨合拢，发出清脆一响。
他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丝笑：“王妃好手段。”
“不及首辅大人。”她回他，“养狗技术一流。”
满殿哗然。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女人，当着百官面，用异能烙印罪证，还公然羞辱当朝首辅。
皇帝没阻止。
他看着那凤凰印记，缓缓开口：“传旨，即日起，凡经查实为裴府私库流出之银票，一律作废。涉案太监党羽三人，贬为奴籍，永不录用。裴仲门生周礼，削职查办。”
这是第一次。
皇帝公开惩罚裴仲的人。
虽然没动他本人，但这一刀，切在了脸上。
裴仲站在原地，脸色未变，可那双眼睛，已经沉得像潭水。
退朝钟响。
百官陆续离开。
凤昭月转身要走，脚步忽然一顿。
她落后半步，回头。
裴仲还在原地，正看着她。
她催动天机眸，只凝视三息。
他头顶黑雾翻涌，气运如毒蛇盘绕，三日内必有杀招酝酿。
她不动声色，左手再次藏进袖中。火纹又开始发烫。
她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
谢陵舟一直站在殿外。
玄甲军令贴身收着，他没进殿，但从始至终听着里面动静。听见火纹燃起的声音，听见凤凰烙印落地的刹那，他手指微微一动。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借势打狗，立威于朝。
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看见她走出来，步伐平稳，神色如常。可他知道，她耗了神。天机眸每次用，都会累。
“皇帝信了？”她问。
“信了。”他说，“也怕了。”
她点头：“怕就好。怕的人，才会动手。”
“你刚才太狠。”他说，“他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可我们没得选。要么让他咬死我们，要么先砍断他的爪子。”
谢陵舟没再说话。
他知道她说得对。
他们已经在局中，退不了。
——
内侍匆匆赶来：“王妃留步。”
凤昭月停下。
“陛下请您单独觐见，在勤政殿偏阁。”
她看了谢陵舟一眼。
他站着没动，目光沉静。
她转身往殿内走。
长廊空旷，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砖上，一声一声，像在数心跳。
她走到偏阁门口，停了一下。
左手在袖中握紧。
火纹还在烫。
她推门进去。
皇帝坐在案后，手里拿着那份烙了凤凰印记的银票。
“你到底是谁？”他抬头看她，“一个丞相府不受宠的嫡女，怎么会懂这么多？怎么敢做这种事？”
她站定：“臣妾只是想活命。”
“可你做的事，不止是为了活命。”
“是。”她说，“也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
皇帝盯着她，许久不语。
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走近。
门被推开一条缝。
谢陵舟站在外面，隔着帘子望进来。
凤昭月没回头。
她只轻轻摸了下耳坠。
银珠里藏着微型火纹符。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不能退。
皇帝放下银票，声音低了下来：“你说裴仲会动手？”
“他会。”她说，“就在三天内。”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她刚要开口——
门外忽有急报。
一名内侍冲进来，脸色发白：“陛下！裴府管家刚刚暴毙，死前嘴里吐出一枚刻着‘封口’二字的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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