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抵达本市的消息，像一片低气压云层，悬在“星图科技”和“溪光设计”的上空。沈倦和林溪都提高了警惕，但生活和工作仍需继续。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忙着新空间的最后布置和设备采购。
这天下午，林溪正在自己的新工作室里整理画具和资料，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林溪以为是装修工人或者快递，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请进。”
脚步声沉稳而清晰，不疾不徐。林溪觉得有些异样，抬起头，瞬间愣住。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姿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他的五官极为出色，组合在一起却并不张扬，反而有种沉静内敛的气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看不透底。他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远看淡雅，近观方觉笔力千钧。
“抱歉打扰了，”男人开口，声音温和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门开着，我就冒昧进来了。请问，是林溪小姐吗？”
林溪瞬间反应过来，心跳漏了一拍。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是。您是……顾淮之先生？”
顾淮之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经过精确计算，既显得亲切，又不失距离感：“正是在下。没想到林小姐比作品更加光彩照人。”他的赞美很直接，却不会让人感到轻浮，更像是一种客观的陈述。
“顾先生过奖了。”林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不知顾先生突然来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顾淮之缓步走进来，目光随意却细致地扫过工作室的布置，最后落在那面空白的、准备用于未来作品展示的墙上，“我看到了林小姐在巴黎的发言，深受触动。艺术与科技的碰撞，始终是我感兴趣的方向。恰好来到贵市，想到之前曾发邮件表达过合作意向，便冒昧前来，希望能当面交流，或许比冰冷的邮件更能表达诚意。”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姿态也放得很低。但林溪心中的警铃却响得更厉害了。他不仅知道她的工作室新址，还精准地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
“原来如此。”林溪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顾先生请坐。不过，关于合作的具体事宜，可能还需要和我的合伙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沈倦一起商谈。”
她刻意点明了沈倦的身份和关系，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告和防御。
顾淮之从善如流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从容。“当然，沈倦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创世项目’的继承人，年轻一代中最顶尖的数学头脑之一。”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创世项目”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顾先生对我们似乎很了解。”林溪试探道。
“对于潜在的、有价值的合作伙伴，我一向乐于多做些功课。”顾淮之坦然承认，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向林溪，“林小姐，我直说了吧。‘辰曜科技’近期计划启动一个名为‘镜界’的大型沉浸式艺术科技展，我们希望探索的不是简单的声光电刺激，而是能引发深层思考，探讨技术、人性与未来关系的作品。我认为，你的理念和才华，正是我们寻找的。尤其是你提出的，关于技术不应成为奴役工具的思考，与‘镜界’的主题不谋而合。”
他精准地抓住了林溪在巴黎发言的核心，并且抛出了一个极具吸引力和挑战性的项目。如果抛开他的背景不谈，这几乎是每一个有追求的艺术家都无法拒绝的邀约。
林溪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被看穿、被精准拿捏的不适感。他太懂得如何投其所好了。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沈倦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接到了林溪之前悄悄发出的信息赶来的。
“倦。”林溪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沈倦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溪身上，确认她无恙后，才转向沙发上的顾淮之。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火花，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这位就是顾淮之先生吧？”沈倦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顾淮之从容起身，伸出手：“久仰，沈先生。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沈倦与他握了握手，一触即分。“顾先生客气了。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顾淮之将刚才对林溪说的关于“镜界”项目的合作意向，又对沈倦阐述了一遍，言辞恳切，条件优厚。
沈倦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顾淮之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感谢顾先生的看重。不过，‘星图科技’和‘溪光设计’都处于初创阶段，目前精力有限。对于外部合作，我们需要时间评估，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合作伙伴的背景和理念是否一致。”
他的拒绝委婉但坚定，直接将“了解背景”摆在了台面上。
顾淮之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加深了嘴角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当然，谨慎是美德。我相信，随着了解的深入，我们会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语言。”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意味深长。
他不再多言，彬彬有礼地告辞，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业务拜访。
送走顾淮之，工作室里恢复了安静，但空气却仿佛凝滞了。林溪松了口气，看向沈倦：“他比我想象的……更难以捉摸。”
沈倦眉头微蹙，目光锐利：“他不仅难以捉摸，而且信息灵通得可怕。他知道我们的新地址，知道你的理念，甚至可能知道更多。”他顿了顿，
“他刚才提到的‘共同语言’，恐怕指的不是艺术，而是……‘普罗米修斯’。”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倦的猜测，他的手机屏幕亮起，陆晨的信息跳了出来：
「倦哥，紧急！刚截获到一段模糊的加密通讯片段，经过破译，关键词是：‘棋子已就位’，‘接触目标’，以及……‘备用方案启动’。」
顾淮之的主动接触，果然不是孤立的。一场围绕着他和“星图”、“溪光”的暗局，已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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