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在修剪枯萎的枝叶。‘夜莺’，你的歌声很独特，但独唱危险。”
这行字就这么硬生生地戳在屏幕中央，用的还是那种几乎被淘汰的、极其霸道的点对点强制推送协议。
叶晚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下。
对方知道她的代号。
这不是试探，是警告，也可能……是邀请。
她没有立刻回复。在陆寻留下的这个老鼠洞里，任何一点冲动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她靠着冰冷的舱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是陷阱吗？大概率是。赵启明的人工智能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伪造一个匿名身份发出钓鱼信息，对它来说比呼吸还简单。
但……这感觉不对。
赵启明的风格是碾压，是绝对的力量，是让所有屏幕都播放他的宣判。这种藏在暗处、用着古老协议的耳语，更像……更像下水道里那些老鼠之间的黑话。
叶晚把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最终没有敲下任何一个字。她选择等待。
几分钟后，那行幽绿色的字开始闪烁，然后像墨水滴进清水里一样，慢慢地、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溶解，消失不见。最后，在屏幕正中央，只留下一个由无数乱码组成的、不断变化的复杂坐标。
不是地址，是一个动态的入口密钥。
叶晚明白了。对方在考她。只有能解开这个“谜题”的人，才有资格赴约。
她深吸一口气，把陆寻留下的一个数据破解工具接入了终端。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半小时后，叶晚戴上一顶能遮住半张脸的旧式兜帽，走出了那个让她藏了三天的铁皮棺材。她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下层区最混乱、最肮脏的“数据虫巢”。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数据黑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过热的电路板、劣质酒精和汗水混合的刺鼻味道。无数衣衫褴褛的“淘金者”挤在狭窄的巷道里，兜售着来路不明的数据芯片、破解工具和各种走私的神经植入体。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鬣狗般的警惕和贪婪。
叶晚按照破解出的指示，走进了一家挂着“电子回收”招牌的破烂店铺。店里堆满了生锈的服务器机箱和被拆解的义体零件，一个瘦得像猴子的老头正哼着跑调的小曲，用一把焊枪修着一个老旧的通讯器。
叶晚停在他面前，用手指在满是油污的柜台上，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节奏。
三下短，一下长，再两下短。
老头的焊枪停了。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叶晚身上打了个转，那眼神油滑得像条泥鳅。
“小夜莺的调子，可不好唱。”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唱得太响，‘园丁’的剪刀可就过来了。”
他就是“老猫”。黑市里最老也最神秘的情报掮客之一。
“我需要情报。”叶晚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又低又沉。
“情报可不便宜。”老猫放下手里的活，搓了搓油腻的手，“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大扫除’的时候。”
“伊甸园在大量收购‘牺牲’和‘奉献’类的记忆，为什么？”叶晚直接抛出了问题。
老猫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戴着兜帽的女人。
“小姑娘，你问了个价值连城的问题啊。”他咂了咂嘴，“那些玩意儿，可不是给人体验的。你见过谁花钱买罪受？那是‘燃料’，是给他们的空中花园打地基用的‘水泥’。”
水泥。
这个词让叶晚心头一震，这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警告你，也是提醒你。”老猫压低了声音，“‘园丁’最近手很重，好几个知道‘织网’那点破事的老家伙，都凭空消失了。你这只小鸟，再这么唱下去，离被拔毛不远了。”
“我需要一个能进入‘迷境’中层的安全身份，还要一个能避开大部分被动扫描的工具。”叶晚没有理会他的警告，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口气不小。”老猫嗤笑一声，“你拿什么换？”
叶晚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张数据芯片推了过去。里面是陆寻“遗产”里的一部分，记录着几个早就废弃但仍有微弱数据流动的军用网络节点。这些东西对叶晚没用，但对老猫这种人来说，是能卖大价钱的秘密通道。
老猫将芯片插入自己的终端，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
“成交！”他迅速地从柜台下摸出另一张全新的身份芯片和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像个老式罗盘的金属装置。
“临时身份‘夜枭’，能在中层混迹三天。这个，”他把那个罗盘递给叶晚，“叫‘阴影披风’，启动后能扭曲你的意识波动，让那些数据猎犬的鼻子失灵。算我送你的添头。”
叶晚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小姑娘。”老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记住，别在‘迷境’里动真感情，那里，是吃人的。”
叶晚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她走出“数据虫巢”，重新回到阴暗的管道里。冰冷的金属罗盘和身份芯片握在手里，像两块沉重的烙铁。
她知道，为了把陆寻从那个地狱里捞出来，为了把赵启明的“伊甸园”连根拔起，她必须再次踏入那个吞噬了陆寻的、名为“迷境”的深渊。
这一次，她将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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