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倾盆，砸在萧战古地的断壁残垣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林辰紧握镇魔剑，雨水顺剑身滑落，在他掌心积成冰凉的水洼。自离开剑冢，这雨便未曾停歇，仿佛要涤尽山谷中的血污与魔气，却只在空气里凝滞成化不开的压抑，连呼吸都带着湿冷的沉重。
苏清月与天剑宗弟子紧随其后，道袍尽数湿透，脚步沉重如灌铅。先前摧毁魔核的激战耗尽了他们的道气，此刻全凭意志强撑。有人步履稍急，便忍不住咳嗽几声，痰中混着的血丝在雨水中瞬间淡去。“前方便是古地出口。”苏清月指向雨幕中模糊的石门，嗓音沙哑，“出了此门，再向东南百里，即是轮回海边缘。”
林辰微微颔首，目光却被石门旁半埋于泥水中的残碑吸引。碑上血契图腾已被雨水侵蚀得模糊，唯“轮回海，万魔源”六字，尚能辨出深刻的刻痕，似萧战族人以最后气力留下的警示。他俯身以指尖轻触碑面，颈后逆鳞胎记骤然发烫，镇魔剑亦发出低沉嗡鸣——这石碑之内，竟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轮回本源之力，如沉睡火种被血脉唤醒，轻轻跃动。
“小心！”苏清月厉声示警。林辰猛一抬头，只见雨幕中数道黑影闪过，魔气凝作的细针无声刺向众人要害！竟是魔尊麾下余孽，一直暗中尾随，伺机而动。
“结阵！”苏清月令出，天剑宗弟子已迅疾环结成圈，道气在雨中化作淡金光罩。魔气细针撞上光罩，“滋滋”作响，旋即消散，却在罩面留下转瞬即逝的腐蚀黑斑。林辰握紧镇魔剑，道魔二气顺剑涌出，于雨中凝作黑白交织的剑气，直斩黑影：“藏匿至今，还不现身受死？”
黑影被迫显形，乃是三名身披黑甲的魔将，手中弯刀血渍半淡，腥气犹存。“林辰！你毁魔核、伤魔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为首魔将嘶吼着挥刀劈出黑色刀气，那气息在雨中暴涨，化作獠牙毕露的巨狼虚影，裹挟恶风扑来。
林辰不避不让，镇魔剑横斩而出，金色剑气劈开狼影，直逼魔将面门。魔将急举刀格挡，弯剑交击，发出“铛”的脆响，魔将踉跄后退三步，虎口迸裂，黑血顺刀柄流下，在雨地拖出淡痕。另两名魔将见状，同时攻向林辰两侧，刀气交织成黑色大网，将他困于其中，网眼处黑气黏腻如蛛丝。
“道气为引，剑网破敌！”苏清月指挥众弟子，二十余柄长剑齐辉，道气汇聚成巨大光网，与黑网轰然对撞。两网迸裂，雨水被气浪掀得四溅，魔将们气血翻涌，一人踉跄撞上残碑，闷哼声中，碑上图腾又黯几分。
林辰趁势跃起，镇魔剑劈出丈许剑气，直斩为首魔将。魔将闪避不及，胸口被剑气贯穿，黑血喷涌，重重倒于泥水，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余下两名魔将欲逃，却被道气缠住脚踝，顷刻间便成剑下亡魂，尸身很快被雨水泡得肿胀。
“终……终于解决了。”一名弟子喘着粗气，倚着断墙缓缓坐下，连抬手拭汗的力气也无。
林辰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落向残碑。他走近，将镇魔剑插入碑旁泥土，混沌魔血顺剑身渗入地底，似在回应石碑的召唤。残碑上血契图腾骤亮，一道淡金光流自碑中涌出，汇入镇魔剑——此乃萧战一族所留“引路符”，可指引持有者直抵轮回海中心，避凶险，省迂回。
“这是……”苏清月讶然注视着光流，伸手欲触，却被暖意轻弹开来，指尖残留淡淡道气，“莫非此碑，是萧战先祖所设的引路石？”
“应是如此。”林辰拔剑而起，剑身道魔二气较前更为浓郁，雨水落近便被剑气荡开，“有此符指引，可直抵轮回海中心，无需再费时探路。”
众人不再耽搁，穿过石门，踏入雨幕荒原。雨势未减，远方轮回海在雨中若隐若现，如蛰伏暗处的巨兽，涛声隐约，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林辰行于队首，镇魔剑在手中微颤，似与深海某股力量共鸣，指引前路。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忽现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其中“沙沙”作响，无数黑影晃动，似有物窥伺。“是虚无之力！”林辰心头一紧，清晰感知此次虚无之力远胜从前——显是魔尊陨落、道魔失衡后，此力再度壮大，形态亦更趋具象。
“诸位小心，虚无之力可吞噬万物，切莫沾染！”林辰警醒众人，举剑于前，道魔二气凝成光盾护住周身。光盾边缘与迷雾黑气不断交碰，发出细微的“滋滋”消融之声。
众人谨慎踏入迷雾，黑影瞬间围拢，竟是无数萦绕虚无之力的触手，表面泛着灰败光泽，触盾即融，却又源源不断自雾中新生，如无尽潮水。林辰挥剑斩断来袭触手，然断处竟分裂出更多细幼触须，缠蚀光盾，试图破开缺口。
“如此消耗绝非良策，吾等恐力竭于此！”苏清月焦声道。她道气几近枯竭，光罩愈渐黯淡，已现细微裂痕。
林辰亦知形势危急，他凝视镇魔剑，忽忆起碑中引路符——既是萧战一族所留，或可克制此虚无迷雾。“引路符或能助我等脱困！”他将混沌魔血注入剑身，引路符骤亮，一道淡金光柱自剑刃迸射，穿透层层迷雾，照亮前路。光柱所及，迷雾退散，虚无触手如冰雪遇火般消融，黑影畏缩不前。
“有效！”林辰精神一振，率众沿光柱指引疾奔，很快冲出迷雾。身后迷雾不断收缩，终化一缕黑气，消散雨中。
迷雾之外，轮回海全貌赫然呈现。海面墨黑，波涛汹涌，无数漆黑气泡自海底升腾，破裂时散出浓郁魔气，雨水落入亦被染黑，再难复清。海中央，一座巨岛巍然矗立，笼罩于淡金光罩之下，罩内古建筑轮廓隐现，飞檐斗拱间道魔二气流转——正是轮回海核心，萧战一族圣地。
“那便是目的地！”林辰遥指岛屿，声带激动，连丹田疲惫似也减轻几分。
然此时，海面剧震，海水翻涌成巨大漩涡，中心处不断下陷，露出漆黑海底。一头体长数丈的魔鲸自深渊冲出，通体墨黑，遍布狰狞创痕，喷涌的水柱皆带黑气，染污周遭海面。而鲸背之上，竟立着一道熟悉身影——灭世魔尊！他周身魔气翻涌，看似强盛，灵体却隐透虚幻，胸口那道被轮回光柱灼伤的金痕正不断渗血，连维持形体都需咬牙强撑——显是未及复原，不惜燃烧三成残魂本源，借轮回海魔气强行重聚形骸，气息中犹带灵体撕裂之痛。
“林辰！你终究来了！”魔尊之声回荡海面，压抑着困兽般的疯狂，“轮回海中心所藏，乃萧战一族终极之秘，亦是你我葬身之所！今日，便在此了断！”
魔尊挥手间，魔鲸发出震耳嘶吼，喷出巨大黑色水柱，直扑众人。林辰举剑凝气，道魔二气化作光盾硬撼水柱。黑气不断侵蚀光罩，裂痕蔓延，岌岌可危。“苏清月，尔等速往岛屿！”林辰咬牙喝道，嗓音因竭力而沙哑，“我来阻他，尔等于岛上寻得萧战之秘，或可觅得彻底诛灭之法！”
“不可！岂能让你独面险境！”苏清月语气坚定，天剑宗弟子亦纷纷举剑，纵道气不足，眼中却无半分退缩。
林辰心下一暖，仍摇头道：“魔尊目标在我，尔等留此徒然牺牲！速去！”不待众人再言，他已纵身跃起，镇魔剑劈出金色剑气，直取魔尊。魔尊挥刀格挡，剑气刀芒轰然对撞，海面掀起滔天巨浪，雨滴如矢四溅。
“小辈！凭你也想阻我？！”魔尊冷笑，然笑声未落，胸口伤处剧痛袭来，他踉跄半步，急调魔气压下痛楚。他飞身跃下魔鲸，手中魔刀化黑色闪电，直刺林辰心口——此一击，几乎倾尽重聚形骸后的全部余力。林辰侧身避过，镇魔剑反刺其腹，却被魔气勉力挡开。两人于海面激战不休，剑气刀光交织，浪花翻涌，身影没于雨浪之中。
林辰只觉手臂愈沉，丹田道魔涡旋亦开始不稳——连番恶战早已令他力竭，全仗混沌魔血强撑。而魔尊虽攻势凶狠，却因灵体受损，动作渐显迟缓，每挥一刀皆牵动胸口伤处，黑血顺刃滴落，融于海水。
“今日，必斩你于此！”林辰咬紧牙关，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魔血注入剑身。镇魔剑辉光大盛，道魔二气于刃上交织成黑白光柱，直贯魔尊胸膛——这是他最终的力量。
魔尊眼中忌惮一闪，却未闪避——他自知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搏命，恐连同归于尽之机亦失。他举刀过顶，黑色魔气于刃尖凝作巨大魔狼虚影，扑向光柱，如赌上残存魂源。光柱与狼影悍然相撞，海面爆出巨响，黑金二色交织成能量风暴，倒卷海水，连远方岛屿亦为之震颤。
风暴渐散，林辰与魔尊皆倒卧海面，伤痕累累，仅能随波起伏。林辰挣扎欲起，却连抬手之力也无，镇魔剑落于身侧，随浪浮沉。魔尊亦缓缓撑身，胸口金痕扩大，灵体渐透，仍笑得癫狂：“林辰！你毁我一切，我便要你陪葬！”他合身扑来，魔刀直刺林辰心口，眼中尽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林辰力竭难避，意志却凝至极致，死死盯住镇魔剑，欲抓住最后希望。就在指尖将触未触之刹那，剑身与他共鸣骤强，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一道淡金光流自剑刃涌出，将他包裹其中，暖流瞬间遍行四肢百骸，驱散疲惫伤痛。光流之中，萧战霆沉稳之声传来：“继承者，守住平衡，方为轮回真意……”
林辰借势猛握剑柄，挥出金色剑气。魔尊眼中疯狂终为难以置信取代，他低头看向贯穿灵体的剑气，又死死瞪向轮回海中心的岛屿——那里藏着他梦寐之力，却终成其终点。灵体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黑色光点，彻底消散于海面，再无痕迹。
林辰见魔尊彻底湮灭，心神一松，力竭倒于海面。意识模糊间，只觉海浪推着他，一次次拍向岛屿岸边，如作迎接。他深知战斗未止，虚无之力仍在壮大，三界平衡犹待守护。然此刻，他必须争分夺秒恢复力量，静候与苏清月汇合，迎接那最终的使命——揭开萧战一族秘辛，守护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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