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嘉奖令被林晚星压在了平板下面。她更在意的是李姐发来的另一张照片——那块刻着向日葵的礁石被埋在了预留的花田里，周围新翻的泥土上，撒着从戈壁带回来的向日葵种子，李姐说这叫“让风沙里的希望扎根”。
“在发什么呆？”雷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结束医疗队的复查，手臂上的绷带换了新的，白色的纱布上别着朵晒干的向日葵花，是林晚星昨天给他别上的。
“在看种子什么时候发芽。”林晚星把平板转向他，屏幕上的时间显示距离戈壁行动已经过去三天，花田里的土壤微微隆起，像是有新芽在底下蓄力，“李姐说这几天会下雨，正好不用浇水。”
雷战走过来，指尖在屏幕上的隆起处轻轻点了点：“比拆弹还让人着急。”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叶寸心托人从老家带的向日葵花肥，说用这个长得快。”
铁盒上印着老式的向日葵图案，边缘已经锈迹斑斑，像是放了很多年。林晚星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飘出来，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她怎么突然这么热心？”
“她说欠你个人情。”雷战的嘴角弯了弯，“上次在戈壁，你按下按钮的时候，她的队员正好拆除最后一颗子母弹，差三秒就炸了。”
林晚星想起当时手雷在通风管道里炸开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发麻，却清晰地听到雷战按住“猎隼”时的闷哼。她突然抓住他没受伤的左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指尖发痒：“你的手臂还疼吗？”
“早不疼了。”雷战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痕——那是上次攥海螺留下的印子，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倒是你，膝盖上的伤拆线了吗？”
“昨天拆的，李姐说恢复得很好。”林晚星站起来，原地跳了跳，证明自己没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脖子上的弹壳吊坠反射出细碎的光，和雷战绷带别着的干花呼应着，像两簇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走廊里突然传来叶寸心的大喊：“晚星！雷战！谭队叫你们去指挥中心，有新任务！”
指挥中心的气氛比上次严肃。电子屏上显示着一组加密坐标，位于西南边境的原始森林，旁边附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密林深处有片被烧过的空地，灰烬里残留着金属的反光，形状像个巨大的向日葵花盘。
“这是无人机在巡逻时拍到的。”谭晓琳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反光处，“技术部门分析是‘夜枭’遗留的通讯基站，用的加密方式和‘蜂巢系统’同源，但复杂程度更高，里面可能藏着他们未被摧毁的核心数据库。”
林晚星调出基站的结构模拟图，发现它的外围有层特殊的合金外壳，上面的纹路和向日葵花盘的螺旋线完全一致，只是每个螺旋的终点都嵌着块黑色的晶体，和赵振华钢笔里的密码齿轮材质相似。“是‘黑晶’，能吸收电子信号，普通的破解设备靠近就会失灵。”
雷战看着照片里的灰烬：“这里被烧过，可能是‘夜枭’自己销毁的，但没烧干净。”他指着花盘形状的中心，“这里有个凸起，像是基站的核心，说不定数据还在里面。”
谭晓琳点头：“总部命令我们三天内找到基站核心，提取数据后销毁。这次行动需要技术和战术配合，你们两个……”
“我们一起去。”林晚星和雷战异口同声地说，随即相视一笑。叶寸心在旁边吹了声口哨，被谭晓琳瞪了一眼，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出发前的准备会上，叶寸心把一张手绘的森林地图拍在桌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溪流、峡谷和可能的伏击点。“这片林子叫‘迷魂林’，里面的瘴气会让人产生幻觉，指南针在这里会失灵，你们得跟着向日葵走。”
“跟着向日葵走？”林晚星有些疑惑。
“我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叶寸心指着地图边缘画着的小太阳，“当地的猎户说，林子里有种野生向日葵，只朝着有信号的方向开花，以前是他们辨别方向的标志。‘夜枭’选在这里建基站，说不定就是利用了这个特性。”
雷战把地图折起来放进背包，又检查了一遍战术手电和压缩饼干：“带了足够三天的给养，还有防瘴气的面罩，应该没问题。”他看向林晚星，“你的平板充好电了吗？黑晶会干扰信号，可能需要手动破解。”
“充好了，还带了备用电池。”林晚星拍了拍背包侧面的电池盒，里面整齐地码着四节电池，每节上面都贴着片小小的向日葵贴纸，“李姐说这叫‘让电也带着花香味’。”
越野车在边境检查站登记后，沿着蜿蜒的山路进入林区。车窗外的树木越来越密，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金，落在雷战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他手臂上的绷带在颠簸中微微晃动，别着的干花却始终没掉。
“还有五公里到地图标注的入口。”林晚星报着导航数据，平板的信号开始不稳定，屏幕上的坐标闪烁不定，“前面有瘴气，我们得下车步行。”
雷战把车停在块平坦的空地上，两人换上防瘴气面罩，背包里的向日葵种子被林晚星抓在手里，她说这是“带着基地的花田出门”。走进林子的瞬间，潮湿的空气裹着腐叶的气息涌来，面罩过滤后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药味，却挡不住远处传来的鸟鸣。
“野生向日葵在那边。”雷战指着右前方，几株半人高的向日葵从灌木丛里探出头，花盘歪歪扭扭的，却固执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基站应该在那个方向，大约两公里。”
他们沿着向日葵指引的方向前进。林子里的藤蔓像雨林里的古藤一样盘根错节，雷战用军刀开路，刀刃劈开藤蔓时，会惊起藏在里面的飞虫，扑棱棱地撞在面罩上。林晚星跟在他身后，平板举在胸前，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时强时弱，像在呼吸。
“小心脚下。”雷战突然停下，伸手拦住她。林晚星低头一看，脚下的落叶层下是道隐蔽的陷阱，坑底插着削尖的竹片，边缘覆盖的藤蔓上，缠绕着朵蔫萎的野生向日葵，花盘朝着陷阱深处，像是在警示。
“是‘夜枭’设的。”雷战用军刀拨开藤蔓，陷阱壁上有新鲜的划痕，应该是最近才挖的，“他们不想让人靠近基站。”
林晚星突然注意到陷阱底的竹片间，夹着个小小的金属片，反射着微弱的光。她让雷战用军刀把金属片勾上来，发现是块加密芯片的碎片，上面的纹路和基站外壳的螺旋线一致。“是从基站上掉下来的，说明我们没走错方向。”
继续往前走了约半小时，野生向日葵越来越密集，花盘也越来越精神，像是离信号源越来越近。林晚星的平板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随即自动关机了。
“怎么回事？”雷战立刻警惕起来，军刀握在手里，环顾四周的动静。
“是黑晶的干扰太强，触发了平板的保护机制。”林晚星长按开机键，屏幕却始终漆黑一片，“备用电池也可能被干扰了，得找到基站手动启动防干扰模式。”
她把平板塞进背包，从里面掏出个小小的指南针——这是雷战特意让她带的，说“有时候原始的比电子的靠谱”。但指南针的指针像疯了一样乱转，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只能跟着向日葵走了。”雷战看了眼最近的一株向日葵，花盘朝着左前方的峡谷，“那里应该有信号源。”
峡谷里的瘴气更浓，能见度不足五米。雷战打开战术手电，光柱穿过雾气，照亮了前方的一片空地——正是卫星照片里被烧毁的地方，灰烬中矗立着个半毁的金属架，形状像被啃过的向日葵花盘，黑色的晶体嵌在扭曲的金属里，泛着诡异的光。
“找到了。”林晚星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发闷，她走到金属架前，发现核心位置果然有个凸起的盒子，上面有个向日葵形状的锁孔，和基地花田里的礁石图案几乎一样，“锁孔需要特定的钥匙。”
雷战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是那支向日葵钢笔，笔帽上的齿轮经过打磨，正好能插进锁孔。“赵振华的钢笔，说不定‘夜枭’的锁都通用这个设计。”
他把钢笔插进锁孔，轻轻转动，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峡谷里格外清晰。金属盒的盖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线路板，上面的芯片正在微弱地闪烁，像濒死的心跳。
“需要连接平板才能提取数据。”林晚星拿出平板，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开机，屏幕上的干扰纹逐渐消失，“可能是核心的屏蔽力比外围弱。”
她刚把数据线连上芯片，峡谷深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雷战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军刀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从瘴气里走出来，脸上戴着和“猎隼”相似的面罩，手里的枪对准了他们。
“‘夜枭’的残余势力。”雷战的声音很冷，“看来他们没放弃这个基站。”
为首的人摘下面罩，露出张年轻的脸，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猎隼”，只是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我是‘猎隼’的弟弟，‘雏鹰’。”他的声音带着稚气，却透着狠劲，“你们毁了我哥的武器库，还想拿走他最后的数据库？”
林晚星注意到他手里的枪有些颤抖，枪口微微下垂，不像训练有素的样子。她悄悄碰了碰雷战的胳膊，示意他对方可能只是个新手。
“数据库里的东西只会害更多人。”雷战的声音平稳，军刀依然紧握在手里，“你哥在导弹井里种的向日葵，你见过吗？他心里也不想让炸弹爆炸。”
“雏鹰”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动摇：“我哥说那是为了记住家乡的样子。”他突然提高声音，“但你们毁了他回家的可能！”
他扣动扳机的瞬间，雷战猛地把林晚星推开，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金属架上，溅起的火花落在黑色晶体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快跑！去拿数据！”雷战大喊着朝“雏鹰”冲过去，军刀与对方的枪身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林晚星扑到金属盒前，手指在线路板上飞快操作。芯片的加密程序比想象中更复杂，层层嵌套的防火墙像峡谷里的瘴气，让人头晕目眩。她想起雷战在戈壁说的话，“顺着规律走”，于是调出向日葵花盘的螺旋线公式，输入作为初始密钥。
防火墙果然出现了裂痕。林晚星的指尖在冰冷的线路板上跳跃，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浸湿了面罩的边缘。远处雷战与“雏鹰”搏斗的声音传来，军刀落地的脆响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快解开了！”她咬着牙，输入最后一组斐波那契数列，线路板突然亮起绿色的光芒，数据开始自动传输到平板里。
就在这时，“雏鹰”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落的枪，对准了正在传输数据的林晚星。雷战立刻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她，子弹没入他的后背，沉闷的响声被面罩过滤后，依然清晰得可怕。
“雷战！”林晚星的声音撕裂了面罩的阻隔，她扑过去抱住他倒下的身体，后背的鲜血透过作训服渗出来，染红了她的手心，像朵突然绽放的红向日葵。
“数据……拿到了吗？”雷战的声音很轻，面罩下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没受伤的左手摸索着抓住林晚星的手腕，“别管我……销毁基站……”
“雏鹰”看着倒在地上的雷战，突然扔掉了枪，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哥说过……不能杀人……他种向日葵就是想……想以后不打仗……”
林晚星没时间管他。她迅速拔掉数据线，平板显示数据传输完成，她按下金属盒上的自毁按钮，倒计时的红光在峡谷里闪烁。她背起雷战，他的身体很沉，后背的血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淌，却带着熟悉的温度。
“坚持住，我们快出去了。”林晚星的声音在发抖，却努力让脚步平稳。野生向日葵的花盘在前方指引着方向，花盘上的露珠被她撞得飞溅，像撒了把碎泪。
雷战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越来越微弱，却突然用尽力气说：“花田……的种子……别忘了浇水……”
“我记住了！”林晚星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汗水落在面罩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浇……”
走出峡谷时，天空开始下雨。雨点打在面罩上，模糊了视线，却冲散了瘴气。林晚星看到远处的山坡上停着辆越野车，是叶寸心带着医疗队来了，她的队员举着担架，在雨里像道移动的光。
“快！这里！”林晚星大喊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雷战被抬上担架时，手里还攥着那支向日葵钢笔，笔帽上的齿轮沾着他的血，在雨里泛着红。林晚星把平板塞进叶寸心手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数据……拿到了……基站……在自毁……”
叶寸心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雨水打湿了她的作训服，眼里的红血丝混着雨水：“你先跟医疗队回去，我处理后续。雷战他……他会没事的。”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抓住担架的边缘，跟着医疗队往越野车的方向走。雨越下越大，她仿佛听到花田里的种子在泥土里发芽的声音，带着雷战掌心的温度，在雨水里拼命生长。
回到基地时，雨已经停了。林晚星没去医疗队，而是直接跑到了花田。那块刻着向日葵的礁石周围，果然冒出了细小的绿芽，在雨后的阳光下，像无数个竖起的小拇指，倔强地指向天空。
她蹲下来，用手掬起雨水，轻轻浇在嫩芽上。水珠顺着叶片滚落，落在泥土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在回应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平板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叶寸心发来的消息：“雷战手术成功，暂时脱离危险。他醒来说，让你别浇太多水，向日葵怕涝。”
林晚星看着消息，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她摘下脖子上的弹壳吊坠，轻轻放在嫩芽旁边，金属的冰凉贴着湿润的泥土，像是在传递某种温暖。
远处的医疗楼里，雷战躺在病床上，右手的手指微微动弹，像是在触摸什么。床头柜上，放着林晚星给他别在绷带上的干向日葵，花瓣在空调风里轻轻晃动，像在说“我等你一起看花田”。
花田里的嫩芽还在生长。它们不知道谁曾为它们奔波，也不知道某个坐标里藏着怎样的约定，只知道朝着阳光的方向，拼命扎根，拼命生长，像那些守护着希望的人，永远朝着光的方向，从未动摇。
而林晚星知道，当第一朵花盛开的时候，那个在礁石上刻下名字的人，一定会回来，和她一起，给这片花田，刻下新的坐标。就像向日葵永远记得太阳的方向，他们也永远记得，在彼此生命里，那些关于守护与约定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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