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江临渊没有回头。他拉着上官玥快步走出祭坛入口，冷风扑面，头顶夜空漆黑如墨，荒山的坡道在脚下延伸。
他们停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身后是实验楼的轮廓，前方是校后山的密林。江临渊喘了口气，背包侧袋里的平安香依旧安静地插着，没燃也没断。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那行古字已经消失，但坐标（37°，112°）仍在闪烁。这不是签到点，而是某种标记，像被谁强行钉进地图的钉子。
“刚才那个‘门’字……”上官玥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不是普通的符文。”
“我知道。”江临渊打断她，“它在回应什么。”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晃动，而是像有东西在地下翻腾，整座山的根基都在颤抖。远处几棵松树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天空的云层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中心正对着山顶。
江临渊抬头看去，瞳孔骤缩。
十方洞天的投影不知何时已浮现于空中，原本分散在校园各处的光点此刻正在收缩，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全都朝荒山顶端汇聚。灵气疯狂涌动，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变得困难。
“能量失控了。”他说。
“你还能控制？”上官玥问。
“试试。”
江临渊立刻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暗红色的布片——离火旗残片。这是他在游泳馆签到时得到的东西，当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破布，现在却被他视若珍宝。
他咬破指尖，在旗面上画了一道符。血迹渗入布纹，瞬间被吸收。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小块晶石，通体赤红，表面有细密裂痕，是上次在实验楼地下采集的地心火髓。
两件物品并列放在地上，他双手按在两侧，运转青帝诀。灵力从掌心涌出，灌入旗片与晶石之中。
八角形的阵图自地面浮现，线条由淡转深，最终燃起一圈赤色火焰。火焰升腾而起，围成环形屏障，将两人护在中间。
“离火阵启。”他低声说。
火焰猛然向内收缩，阵眼处凝聚出一团跳动的火精。这团火精本该是纯粹的能量核心，可就在成型的瞬间，它的表面开始扭曲，轮廓逐渐清晰。
眉骨高耸，眼角下垂，嘴角微扬。
是玄阴子的脸。
江临渊手指一紧，立刻想要切断灵力供应，但已经晚了。那张脸睁开眼睛，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虽无声，却让人心头一沉。
“别动。”上官玥突然说。
她已拔剑在手，剑胚上的雷纹正在发烫。她能感觉到，剑身内部残留的那股黑雾气息正剧烈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一步踏前，剑锋横斩。
雷火交织，划破空气，精准劈中火精额头。轰的一声，火像炸裂，火星四溅，有些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
江临渊迅速收回离火旗残片，将其插入阵基固定。阵法虽未崩溃，但灵流紊乱，火焰忽明忽暗。
他抬头看向爆炸点。
那里没有烟，也没有余烬，只有一片短暂悬浮在空中的光幕。颜色从红到紫再到蓝，层层叠叠，像雨后初晴的虹。
但在这彩虹般的光幕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痕，形状不规则，边缘泛着灰白光晕。更深处，隐约可见一只巨手的轮廓，由无数锁链缠绕而成，五指微曲，似在抓握什么。
“那是……空间裂缝？”上官玥盯着光幕。
“不是普通的裂。”江临渊摇头，“他在用我们的阵法反推通道坐标。”
“谁？”
“玄阴子。”
他站起身，脸色凝重。刚才那一击虽然毁了火像，但他清楚，那不是简单的投影。火精是由离火阵自身能量凝聚而成，能在那里显化面容，说明对方已经能在极远距离感知到洞天波动，甚至能借势寄生。
这不是入侵，是渗透。
“下次来的不会是影子。”他说，“是本体。”
上官玥没说话。她把剑收回鞘中，指尖轻轻抚过剑柄。那股异样的震动还在，但不再令人不安，反而有种奇异的共鸣感，仿佛这把未成形的剑胚正在适应某种新的力量。
江临渊打开系统界面，尝试扫描光幕成分。页面顿了一下，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非本界能量波动，无法解析】。
他关掉界面，望向山顶。
漩涡仍未消散，十方洞天的投影已缩成一点，悬于峰顶上空，像一颗即将引爆的星核。离火阵的火焰还在燃烧，但明显弱了许多，吸收灵气的速度赶不上流失的速度。
“得加固阵眼。”他说。
“用什么？”
“再加一道信物。”
他伸手探入背包，摸出一枚种子。灰褐色，表皮粗糙，是他在图书馆签到满七日时获得的异种灵植种子。据说能吸收天地杂气，净化邪祟。
他将种子埋入阵眼中心，再次注入灵力。
火焰猛地一跳，随即稳定下来。阵图亮了几分，灵气流动趋于平稳。
就在这时，光幕尚未完全消散的边缘，一道细微的波动掠过。那枚刚埋下的种子突然颤动了一下。
江临渊察觉异常，立刻俯身查看。
种子表面裂开一道细缝，一丝极淡的红光从中渗出，顺着地脉流向阵基。那光不刺眼，却带着某种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通过这条缝隙窥视外界。
他伸手想挖出种子，但动作迟了半步。
红光一闪即逝，钻入阵法深处。
系统界面毫无反应，连提示都没有。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还记得秦无涯说过的话吗？”上官玥忽然问。
“哪一句？”
“他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守的是什么。”
江临渊沉默。他当然记得。那天在校长室，青铜锁链滴血，罗天成跪在地上维持禁制，而秦无涯在笑。那不是疯子的笑，是知道真相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直起身，看着山顶的星核。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说，“但我们得守住这个阵。”
“为什么？”
“因为一旦它塌了，所有签到点都会暴露。不只是资源，还有系统本身。”
上官玥点头。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敌人掌握了签到机制的规律，就能预判每一次激活的时间和地点，甚至反过来利用系统制造陷阱。
她重新握住剑柄，站到江临渊左侧三步远的位置。这个距离刚好能在他施术时提供掩护，又不会干扰阵法运行。
风停了。
山林陷入死寂。
就连虫鸣都消失了。
只有离火阵的火焰还在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江临渊双手再次按地，准备引导新一轮灵力循环。他知道这阵撑不了太久，必须想办法让它自持运转。
他刚要发力，忽然感觉掌心一烫。
低头看去，阵图边缘的一条火线突然变红，亮度暴涨。紧接着，其他线路也相继变化，整个阵法开始逆向流转。
“不对！”他猛地抽手。
太迟了。
阵眼处的火精再次凝聚，这一次不再是人脸，而是一只眼睛。竖立的，瞳孔狭长，边缘缠绕着黑色符纹。
它睁开了。
江临渊一把抓起离火旗残片，就要砸向阵眼。
那只眼睛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他身上。
刹那间，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一片荒原，天空血红，大地龟裂。一座石门矗立中央，门缝中伸出一只手，皮肤焦黑，指节扭曲。而在门的另一侧，无数双眼睛正在睁开。
画面一闪而过。
江临渊踉跄后退，额头渗出冷汗。
上官玥冲上前扶住他。
“怎么了？”
他没回答。
那只眼睛已经消失，阵法恢复平静，火焰重新归位。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瞬不是幻觉。
是预告。
是警告。
也是邀请。
他抬起头，看向荒山顶端。星核依旧悬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离火旗残片，指节发白。
左脚往前迈了半步。
风吹起他的卫衣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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